下一刻,他看见荣彦晞眉目间清冷无温的颜色,“我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秦风幕一定会回来,诚然不会这般轻易殒命。”
“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他已经被我的人引入大漠,中了黎国的圈套,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那大漠没水没食物,任凭他武功再高也只有死路一条。”邢昂低狠的吼着,“我绝对不会再给他机会,定要他死在那里。”
“死又如何?”荣彦晞冷笑,“横竖我们都在一起,他死我也死,他活我便活。既然爱着他,何妨与他共赴生死。邢昂,你死心吧!若然再敢放肆,别怪我下手无情。”
并非荣彦晞不想杀了邢昂,委实是自己现下只有一人,眼睛又看不见,一点动手,万一邢昂耍诈,自己只有吃亏的份。思及此处,荣彦晞只能以退为进,不要轻易跟邢昂动手。邢昂此人的心性,她太过清秦,未达目的不折手段。
他正是趁着秦风幕不在宫中,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带人来劫她这个太子妃。
果不其然,荣彦晞陡然听见四下有敲竹子的声响,竹棍被敲得砰砰作响,混淆了她的听力,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声音混乱得,连具体方位都分辨不清。
荣彦晞陡然心惊,却是握紧了拳头,紧咬下唇等待着以静制动。
脊背骤然微疼,好似一枚银针已经刺入身子,顿时膝上酸麻难耐,整个人都跌跪在地。身子晃了晃,竟无力的倒伏在地。
该死的邢昂……
他上次吃了亏,如今可是越发的精明,知道混淆了她的耳力就等于打败了她的绝世武功。事实诚然如此,邢昂赢了,荣彦晞被银针刺中脊背,整个人倒伏在地动弹不得。
“邢昂!”她低低的喊着,却被他打横抱起。周旁有些细碎的响声,好似御林军,又夹杂着一些马蹄声,继而是织云的一声高喊。
荣彦晞咬牙,总算……有了救星。
一支箭嗖的一声迎面而来,邢昂急忙躲闪,谁知那箭却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荣彦晞脊背上的银针。只听得砰地一声,银针被箭矢带走,荣彦晞陡然觉得身上的力量回归原处。当下冷眉给了邢昂一掌,正好落在他的肩胛处。
凌空飞跃,她傲然落地,面色清冷肃杀,“一个不留,杀!”
话音刚落,四下便传来清冷的刀剑相击声,伴随着温骅的冷喝,“保护太子妃。”而后周旁的一切都开始朝着喧嚣发展。
温骅低冷的声音带着浓郁的仇恨,“邢昂!”
自知现下不是时候,邢昂到底还是弃了荣彦晞,忍着肩胛处剧烈的疼痛,纵身跃入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邢昂带来的一干随从,悉数被剿灭。这些人经过精心的培植,早早就被割了舌头,便是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所谓死士,便是视死如归,无论如何都不会泄密。
所以就算活擒,这些人也是活不长的。牙缝间的毒药,随时都会取人性命。是而杀与不杀,没有什么区别,左不过多一口气少一口气而已。
“如何?”温骅忙迎上来。
荣彦晞笑了笑,“无碍,就等着你回来。”
闻言,温骅松了口气,“路上耽搁了,却已经是紧赶慢赶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如今正好,反倒应祸得福来得恰当好处。”也亏得秦风幕留下的暗卫,射掉了荣彦晞身上的银针,否则就算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能赢得了邢昂。
若不是荣彦晞给了邢昂一掌,邢昂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事不宜迟,我还是看看你的伤为先。”温骅道。
荣彦晞颔首,“如今时局紧张,如箭在弦,容不得丝毫的耽搁。殿下的事情,想来你也该知道的,不管他现下何处,只要我这眼睛尚存,我便会去找他。所以无论如何,保住我的眼睛,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温骅定定的看着她,只是低眉点了点头,略带苦涩的笑着,“道你们鹣鲽情深,这才几日,便是生死相许,夫唱妇随。”
轻笑一声,荣彦晞道,“岂不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这是嫁着秦风幕满世界的跑,诚然是活该的。”
他点头,已经搀着她进了华阳宫的偏殿。
正殿被邢昂放火烧得面目全非,偏殿却寂静无比。荣彦晞坐在那里,任凭温骅缓缓解下覆眼的白绫。心,微微凝起,等着最后的审判。
有微弱的光刺刺的进入眼底,荣彦晞想要睁大眼睛看清秦,却听得温骅制止道,“不要睁眼,你的眼睛尚未康复,如今还见不得强光。”说着,便又将白绫缚在她的脸上,“现下恢复得不错,只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常。须知欲速则不达,这双眼睛原先受了损,如今更要小心才是。”
荣彦晞点了点头,“得你这话,我也算心安。只要还能保住眼睛,其他的都好说。只不过……我担心秦风幕等不了。”
温骅颔首,“殿下之事我也知晓,但……黎国到底是个不毛之地,又深处荒漠,委实不能小觑。殿下轻敌陷入险境,不得不说是一种考验。但我相信殿下不会有事,左不过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说不定还在筹谋着什么。”
“也就你我还相信着。”荣彦晞道,“尽快让我的眼睛恢复吧,否则时日旷久,这一点信任都要付诸东流的。”
荒漠无水无粮,确实是一种极端的生存考验。
温骅点了点头,“好!”
这一等,足足瞪了一个多星期,温骅才肯解下荣彦晞的白绫。望着空荡荡的华阳宫,她这才明白为何当日自己行走在内,竟没有碰着磕着,原是华阳宫内所有的硬物都被清理出去。秦风幕特意吩咐奴才们,不许在华阳宫内摆放任何东西,免得太子妃行动不便摔了身子。
为此,秦风幕刻意自己蒙上双眼,在华阳宫内行走了一遍,但凡她会触及的东西悉数搬离,但凡她需要碰触的东西都被加固加长。
听得织云说,秦风幕为此还伤着了,脚上手上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淤青,只是荣彦晞看不见罢了。
她只记得彼时他确实有些怪异,却没想到这一层。
他打定的是她失明的打算,故而……他从未介意过,诚然如他所说,就算你是瞎子,我也要你这个瞎子,这辈子也只要你这个瞎子。
温骅没能等到荣彦晞痊愈,却等来了一骑红尘飞奔出宫门的消息。
褪去红妆,她一身青衣素色,身后随着秦风幕留在宫中的暗卫,快马飞驰而去。
到底在她心里,秦风幕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空守着他的江山,又有什么意义?
马不停蹄,直奔边境。越过重重关卡,荣彦晞不做任何停留,一路上快马都累死了好几匹,这才与边境的大云军队接洽,而后径直去了黎国。
金色的大漠,如今入了秋便时不时的掀起风暴卷起砂砾,迷得人睁不开眼睛。荣彦晞带着轻纱斗笠,遮去了不少砂砾侵蚀,到底她的眼睛还未痊愈,经不得这样的风沙。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漠里,骆驼都开始俯身蹲下。
也是荣彦晞从现代过来,知晓在沙漠里必须借助骆驼的力量,否则马匹是寸步难行的。亏得这些骆驼,虽说脚程很慢,但是绝对安全得多。
“看样子沙尘暴快来了。所有人都靠近骆驼蹲下,等这风沙过去再行赶路!”荣彦晞冷喝。
所有暗卫听命,悉数靠近骆驼蹲下。
骆驼素有沙漠之舟的美称,既然骆驼都蹲下身子,那就证明不远处风沙将起,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赶路。这是常识,也是生存之道。
果不其然,风沙席卷而来。所有人都抓紧了身边的骆驼,有着骆驼的阻挡,风沙没能埋了他们,而是让他们获得了一线生机。
及至风沙过去,众人才继续赶路。却一路上未曾瞧见半分绿洲的模样,连一汪清泉都没有。看样子这黎国诚然是不毛之地,也亏得秦风幕,这样的地方也肯要!不过越是这样地方,地底下的宝贝也越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觊觎着黎国而不肯松懈!
听闻黎国建国初期,便在荒漠里掘到不少的墓葬,都是早先王朝的陵墓,底下金银玉器数不胜数。只是因为环境恶劣而无人敢挖掘,就算有也只是少数的盗墓贼。
要知道,因为这样的原因,在黎国盗墓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也不知走了多远,荣彦晞所带的水和干粮都要用尽,正想着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之际,身边的人却突然叫嚷着,“快看,绿洲!”
荣彦晞定睛,果然不是海市蜃楼。
寻思着应该是黎国的小镇,便领着人快步走去。所幸原先换上了黎国特有的服饰,如西域人般的弯月靴,弯月刀,头上戴着轻纱斗笠,倒也能顺利的进了小镇。纵观四下,小镇防守严密,街道上不时有军队出入,想必是为了大云军队驻扎在边境的缘故。
这里应该是黎国军队的后方补给中转站,故而随处可见粮草运进运出。
黄泥墙,木栅栏,防风屋脊防沙顶。典型的欧式建筑模式,看着极具异域风格。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荣彦晞挑了一家客栈,便让属下各自行动,打探消息。自己也跟着走出去,这般热闹的地方,总该有秦风幕的消息才是。到底是大云的太子爷,这厢失了踪,委实怪异。若然被擒,也该有些震惊的消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