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复已经明白过来,豪门世家与江湖游侠之间乃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但是他依旧不改初衷,虽然让游侠参知援助北凉之事对于他想要达到的开启民智的理想相去甚远,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
只要有游侠的代表参加会议,豪门世家就不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不是比于飞掣那般用倒逼的方法逼豪门世家就范来得更好吗?
可是“代表”这个词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在座的几位根本没有人能够理解它的涵义。
果不其然,商牟首先发问:“敢问周少侠,何为‘代表’?”
如何解释这个词呢?周复寻思了一会儿,回答道:“代者替也,表者明也。意思就是说,由一个人代替一群人去表明他们的想法。”
“哦,原来如此。这词竟从未听说过。”
周复见众人点头,又继续道:“在下的意思就是,从众多的江湖游侠中,我们选举出几位能够代替大家表明想法的人来,然后参加讨论事情。诸位觉得如何呢?”
商牟眼睛一亮,作为商人他最能接受一些新鲜事物,他抚掌道:“妙,周少侠的想法实在妙!”
其他几人也点头称赞,因为这个方法对于游侠们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只有白堪之哂笑道:“嗬嗬...小子,你有什么资格提这样的要求?”
白堪之说得难听,却是一句大实话。论资格,周复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论名望,他就是个无名小卒;论势力,他是光杆司令一个;论权威,他哪里比得上召集群侠的云情山庄。
所以说,没有一方强大些的势力挺他,周复的提议就会被白堪之压下来。
周复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前来问询的三人。
三人之中,商牟与刘牢之的顾忌较多,因为他们与云情山庄都有密切的往来,所以不敢太过得罪云情山庄。
关奇是个独行侠,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但也算不上一呼百应的人物。
沉寂中反而是冉弘率先表态:“冉某一直活动于北方,按理说也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但是又不得不说。我周老弟侠骨丹心,处处为群侠着想,冉某觉得周老弟的提议实在妙极。白先生,你想想,以云情山庄之势力,在这些豪门世家面前都算不上什么,接下来你又如何挡得住他们提出来的各种要求。不如联合群侠,也有实力与豪门世家一较长短啊!”
“冉大哥所言甚是!”
白堪之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意动。
商牟极会察言观色,连忙补充道:“白先生,这英雄豪杰宴本来就是你云情山庄所办,豪门世家却非要插上一手,今日若不及时补救,将来云情山庄只怕要为王谢之家所驱使啊!”
王谢二氏乃是当世顶级门阀,把持着大晋朝政,同时也一直在谋求掌控江湖势力,云情山庄早就与他们矛盾重重,今晚白堪之就已经与他们讨价还价了许久,窝了一肚子气。
白堪之轻摇羽扇,肚子里缓缓盘算,豪强世家不请自来是早就预料的事情,假意让出主导权,由世家主持会议也是计划中的动作。假如同意周复的提议,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不过只要那件关键的事情成功了,这些都不要紧。而且若不同意,又很容易引起众人怀疑。罢了,罢了,看来不答应,今晚可就没得睡了。
白堪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伸懒腰,道:“人呐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一般能熬。此事随你们的意思吧,不过老夫有个要求,这代表的人数最多四个。总不能是个人就让他参与吧。”
“白先生说的极是!”众人欣然答应。
“至于具体事宜,便由你们自己商量吧,明日老夫自会辟出场所,延请各方势力出席商讨。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能搞出些什么名堂来。”白堪之扶着老腰缓缓站起,众人也随之而起。
“白先生晚安!”周复说道。
“呃...晚安,晚安。”白堪之搞不明白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新鲜词语。
等白堪之离去,几人再次落座,打算一起商量推选江湖游侠代表的细节。可是这种事情大家从来没见过,到底该怎么推选呢?
众人将目光投向周复,既然是周复提出的建议,那么先听听他怎么来操作这件事情。
周复定了定神,说道:“在下知道,各位从来没有见过选举代表的事情,所以在下有义务给大家普及一下选举的基本内容。”
“选举之事自古有之,尧舜之时,百官皆由百姓所选,因此皆能为百姓说话。”周复知道民主选举这样超前的观念是很难被古人接受的,于是假借尧舜之名。
“所以周某所提的建议,绝非无中生有!”
“尧舜乃圣明之君,既然他们曾如此行过,我们自然应当效法。”在座的几人除了商牟,都是武夫,没读过几本书,而商牟读的也都是佛经,所以根本没人对周复提出异议。
“说的对!”周复心中窃喜,“至于选举的程序,可以从简。只要谁的呼声高,那人便可进入候选人的名单,然后再从这些候选人中选出四个代表。各位以为如何?”
“我看行!”关奇附和道,他本就不懂什么是选举,见周复能说出个道道来,便大力支持。
“没什么毛病。”刘牢之与冉弘都表示赞同。
商牟不改商贾本性,思虑较多,他询问道:“到底怎样才算呼声高呢?是十人?二十人?还有,若是有些大势力的统主、帮主威胁别人支持他,又当如何?”
“商郎君的问题确实很棘手。”周复抱臂沉思,他本来打算用匿名投票的方法选出代表,可是转念又想到,大部分的江湖游侠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怎么投票呢?
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呼声来选举了。
周复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道:“抱歉,在下一时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但是我相信众游侠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一定会推选出最合适的代表。”
“唉,但愿如此吧。”连周复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更不要说他们了,商牟只得放弃。
“到底该怎么办,只能说随机应变了。”周复咬咬牙说,“还请几位能够支持在下。周复在此拜谢!”
周复一躬到底,拜倒在众人面前。
“周兄弟说哪里话,此乃江湖游侠之幸,我等定然鼎力相助!”几人异口同声,愿意襄助周复。
这样一来,周复便成了这次选举的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