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两分,南晋北秦,江湖也跟着分为南北。北方主要有四种势力,一是以坞堡为代表的势力,据说北方有几千所坞堡,他们彼此结盟,推选统主,连石虎如此残暴之君都奈他们不得,这是北方最强大的江湖势力。
“第二种是胡人的一些帮派,他们把持着北方黑暗中的势力,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和襄阳后街这种地方差不多,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第三种乃是原来留在北方的豪门世家,不过他们主要还是自保,根本没有办法与胡人抗衡。
“第四种就是乞活军的势力,当年乞活军横扫中原,战无不胜,可惜自武悼天王之后,乞活军只能苟延残喘。至于其他小势力、小帮派自不用多言。”
裴琰似乎对北方的形势非常了解,各方势力如数家珍。
“至于南边可就复杂很多了。自永嘉之乱以来,北方豪门世族纷纷南渡,其势力都迁到了南边。比如我们裴家就是原来河东迁过来的,本家依旧在河东,我们只算分支。侨姓大族有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以及兰陵萧氏。龙亢桓氏,也就是桓温的家族,如今算是最为显赫了。其他如庾氏、郗氏皆不能与这些家族比肩。
“除此之外,还有吴姓世家,以吴郡朱、张、顾、陆为四大姓,他们在朝中的势力被北方乔迁来的世家打压得快不行了,不过他们的田产家财依旧实力强大,朝廷各种用度都要依赖他们。
“特别要说的是我们襄樊与京口这两个地方,因为都处于边境,且都是重要兵争之地,故此民风剽悍,聚集了许许多多的豪右游侠。其中有些特别有威望,比如侠义刀客万风沉、慈悲佛商牟之类。”
裴琰说起这些江湖游侠,兴致高涨,滔滔不绝。
“总之各路英雄豪杰有筑堡自守者,有依附豪门势力者,有结义共进退者,有独自闯荡者。有人为恶,有人为善;有人为各自背后的靠山卖命,也有人只为寻求自己的利益,也有人做愿意真正的侠客,为国为民。这个江湖既是精彩至极,又是凶险万分,就不知道破虏有没有胆量去闯上一闯了。”
裴琰说完,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周复。
“哎,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我们都逃不脱这个魔咒。”周复感叹道。
“破虏倒是想得通透。”
“复哥哥,我们还是结庐而居,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吧。”谢霖听闻裴琰的话,心中担忧,她只想和自己的复哥哥能够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
“小霖,如果这些是非真的能够躲得掉,那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命运总是无情的。有些事你不想它来,它偏偏会找上门。”周复知道秦晋早晚会有一战。
当然他可以选择逃避,带着谢霖跑到南方去,让历史按着原来的路径继续前进,但是他将无法实现自己的誓言。
如此一来,周复却心有不甘,重生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在战争到来时,该如何保证谢霖的安全。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和势力根本没有办法,只有出去找找看,或许能够使自己强大起来。
“破虏是在担心什么吗?”裴琰好像察觉出了周复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担忧。
“当然是战争了。”
“此话怎讲?”
“依我推测,苻秦将在这两年内大举进攻晋国,而且南阳与襄阳将为其首发之地。”如今周复已经推算出淝水之战距离现在的时间了。
这一年乃是太元元年,皇太后还政司马曜,而淝水之战,周复记得很清楚,发生于太元八年。这八年间,秦晋有两场很重要的战役,襄阳之战和淮南之战,分别于太元三年、四年爆发。
裴琰半信半疑道:“自王猛逝世,苻坚听其遗言与民休养生息,不敢犯晋,破虏怎么如此肯定秦国必于两年内攻晋?”
周复便将自己的推测一一向裴琰解释,当然这些推测主要建立于他在“梦中的世界”所获取的历史知识上:“苻坚此人好大喜功,虽有王猛遗言,但是过不了几年,这些遗言都将被他抛掷九霄云外。或许他还不敢施行灭国之战,但是一定会反复试探大晋底细,而要试探的地方无非就是襄樊与淮南两地。惟坚兄,若是可以,小弟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破虏只管说,为兄岂有不答应的。”
“就是想请惟坚将小弟的推测传到襄阳各大守将耳中,让他们能够准备起来。”
“这......”裴琰有点犹豫,毕竟这些只是周复的推测,万一不准,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道:“为兄尽力而为吧,只是人微言轻,恐怕很多将领是不会相信的。”
“无论他们相信与否,只要有一个人相信,就能够多一份力量。我们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破虏,不如趁这次群雄大会将你的推测说给各路英雄听听?”裴琰突生一计,“为兄可以给你介绍几位当世豪杰。”
“此言甚善。”周复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问道,“冒昧问一下,不知惟坚是属于哪方势力的?”
“自然是樊襄势力。不过樊襄内部也分很多派别,为兄这次只是代表襄樊地区的侨姓势力。至于本地和军方势力都会各自派出代表的。”
“这么复杂!”周复不禁咋舌。
“哪里不复杂了,你以为我刚才说的那些势力都是铁板一块吗?不是!比如北方坞堡大大小小几千所,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大小统主几十个,都要为各自的利益着想。若是什么时候分配不均了,当场就翻脸不认人。”
“这倒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说的精辟!”裴琰翘起大拇指,“因此我也必须为我们襄阳侨姓世家的利益着想。”
“对了,还不知道开这次群雄大会目的何在?”
“目的?”裴琰想了想,答道,“应该与那几大门阀之间权力斗争有关吧。”
“嗯,想来也是。”周复附和道。
此时夜已过半,桌上酒菜将尽,两人却似意犹未尽。
小霖抄了一个下午的书,此时已经困得哈欠连连,周复便将她赶到屋里睡觉。
他想起明早与阿仲的约定,便对裴琰道:“惟坚,我看月色不错,我们不如去村外接着切磋切磋?”
“好主意!”
两人放下酒杯,各自拿了武器,也不骑马,只是安步当车,慢悠悠地走出村子,直走到渡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