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望着一堆直冒青烟的废墟,欲哭无泪。好好的一场功劳就被这场大火烧没了。
他抓起躺在脚下的冷松杰,“啪啪”两个巴掌将他打醒。
“说!还有余党在哪里?”裴琰怒吼道。
这场大火惊动了半座襄阳城,如果还有其他秦国奸细,看见这里起火,便能知道他们的一处老巢被端,他们的处境也必然是岌岌可危。
后果就是打草惊蛇,让其余的秦国奸细可以安然撤离襄阳。
“嘿嘿嘿...”冷松杰看着裴琰,一脸嘲讽,却不说半个字。
“锵!”
裴琰拔出佩刀,横在冷松杰脖子上:“信不信我宰了你!”
“哈哈哈...将军想杀便杀吧,冷某为国尽忠,死后家人有大笔抚恤金可拿,自己还能进忠义祠享受供奉,何乐而不为呢?”冷松杰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他说的国自然是秦国,说的忠义祠自然是秦国的忠义祠。
的确,这些能够担任刺探敌情任务的人,无不是毫不惜命的死士。
“你!”裴琰虽然愤怒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恨恨地将刀劈在一根倒地的柱子上。
“给我绑了,押回去好好审问!”
裴家部曲一拥而上,将冷松杰捆得结结实实,顺便揍他几拳,为几个受伤和一个战死的兄弟出气。
裴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复不见了踪影。不仅是周复,连同慕容嫣主仆也不见了。
当时他清楚看见周复追着三个胡人而去,只是不知道慕容嫣主仆是何时不见了的。
“你们有谁看见周公子往哪个方向去了吗?”裴琰问道。
一名部曲上前道:“禀二郎君,某看见周公子向西面追胡人去了。”
裴琰听闻挥手准备带人前去接应周复。
这时马蹄声从大街东面的尽头响起,步卒整齐的踏步声随后而至。
只见一名中年将军,身穿明光铠,骑着高头大马,按辔徐行,后面跟着一队百人精锐,手执火炬,腰胯利刃。
裴琰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施礼道:“属下拜见督护!”
“咦?这不是裴都尉吗?”中年将军阴沉沉地说道,眼中闪过两道寒光,用马鞭指着废墟,“今日之事可是尔曹所为?”
裴琰连忙解释道:“回禀督护,今晚属下突闻此处藏匿秦国奸细,时间紧迫,属下怕奸细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让他们给跑了,因此来不及禀报上官便亲率部曲前来抓人。哪知贼人狡猾,点燃猛火油,烧毁房屋以及屋内所有信件。请督护明察。”
“什么?竟然放火烧毁证据!”督护显得比裴琰还要生气,“可有抓到奸细!”
“带上来。”裴琰向部曲挥手道。
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冷松杰被推了出来,滚倒在马前。
“督护大人,就是此人!”
“督护大人,冤枉啊!”冷松杰扯开嗓子大哭道,“大人要为小人做主啊!”
这突然其来的喊冤声让裴琰等人懵在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裴都尉!”督护冷声道。
“大人,此人方才还亲口承认是秦国奸细,属下部曲都听见了...”
不等裴琰说完,冷松杰奋力从地上跪起,大喊道:“大人,小民不过是个商贾,来此做生意已有多年。今晚不知为何,这帮人私闯民宅,杀我护卫,烧我房屋,简直畜生不如啊!”
冷松杰声泪俱下,向督护大人哭诉。裴琰气愤不过,开口大骂。
“都给本将军住口!”督护不怒自威,“裴都尉,你为何说他是奸细,可有证据?”
“这...”裴琰顿时哑口无言,他回想了一下,除去房屋中烧毁的文件,还有三个胡人,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此人就是奸细。
“方才他亲口承认是奸细,属下十几个部曲可以作证。”裴琰无奈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大人,此人家中藏匿猛火油,属于违禁之物,其身份极为可疑。”
“你是屈打成招!”冷松杰倒打一耙,“大人,这些贼人逼小人承认自己是奸细,否则就杀了小人呐!至于猛火油,小人也不过是好奇,私藏了一小瓶,虽然是违禁之物,但也不至于死罪啊!”
原来冷松杰见几个护卫都已死尽,胡人似乎已经逃走,屋子里的东西也被焚毁,再察言观色中发现督护似乎有些厌恶这个都尉,因此决定来个背水一战,一口咬定对方是冤枉自己。
“你这些部曲都是你的属下,自然听你命令,他们的证词不能当真!”督护一锤定音,否定掉了裴琰和他部曲的证词。
冷松杰心中窃喜,脸上依旧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大人英明!这群贼人戕害良民,大人赶紧将他们抓起来呀!”
“咚咚咚。”冷松杰跪着磕起头来。
“裴都尉,你可知罪!”督护心中冷笑。
“属下无罪!”裴琰心中亦是冷笑,他笑的是这个李督护真会把握机会,不顾是非黑白打击异己。
“哼!还敢嘴硬,给本将军拿下!”李督护在马上喝道。
“大人切莫被此人诓骗了!”
“大胆,本将军身为襄阳诸军督护,掌管军务军法,岂容尔曹喙啄!拿下!”
李督护一挥手,身后涌上几十个士卒,向裴琰和裴家部曲围去。
裴家部曲护主心切,纷纷拔刀与士卒对峙。
“怎么,尔曹还要抗命不成?”李督护心中更是大喜,对方反抗得越激烈,自己越能打压裴家。
“住手,把刀放下!”裴琰对部曲命令道,他当然不会让对方如愿以偿,以裴家的势力,李督护应该还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被抓起来,家里也能把自己捞出来。
“且慢!”就在裴琰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候,远处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
“破虏!”裴琰心中激动万分,不知道破虏有没有抓住胡人。
“来者何人?”李督护依旧坐在大马上,向黑暗中问道。
火把虽多却不能照亮远处的人影。士卒拔刀面向黑暗而立。
只见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缓步而出,他身背弓箭,右手捉刀,左手提着什么东西。
等到他完全走进火炬光照的范围之内,众人才看清楚,他左手所提的赫然是三颗人头!
周复将左手一扬,三颗还滴着鲜血的人头划过半空,掉落在李督护马前,惊得大马“希律律”地叫了起来,前蹄飞扬,差点将李督护摔落马下。
“杀人凶手!给本将军拿下!”李督护好不容易稳住坐骑,连忙喝道。
“将军请看清楚人头再下命令不迟。”周复显得分外冷静。
李督护命令下了许久,却无人敢上前拿人,他们慑于周复身上还未消散的杀气,变得畏畏缩缩。
有士卒上前拿起人头,仔细端详,大惊道:“是胡人!”
胡人与中原人的面貌特征有极大的区别,而且他们喜欢在脸上、身上刺青,因此极易识别。毕竟那时候还没有实现民族大融合。
裴琰颓然看着三颗人头,心道,连最后一个证据都被破虏砍断了。
而冷松杰恰恰相反,他暗暗舒了一口长气,终于死无对证了。
就在这时,周复身后再次传来一道喊声:“太守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