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父母早逝,与祖父和小霖相依为命,他们是他唯一的亲人,是最深的牵挂。祖父为寻自己不知去了哪里,周复内心同样焦急万分。
他想出去找找,却又怕祖父马上就回来了。最后他想了想,对小霖道:“小霖,哥哥去找阿翁,若是阿翁回来,你让他在家里呆着等我,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周复从墙上摘下弓箭背在身后,又找了跟长长的木棍做成火把当照明。毕竟岘渡村处于岘山附近,每到夜晚总有一些走兽出山觅食,不可不防备。
“阿翁知道我是从城里回来,他必是往襄阳的方向去了,我且去那边找找。”周复思定便拔腿往北面方向而去。
大雨刚过,路上泥泞非常,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挡周复,他本身就是猎人,常年奔走于山林之间,这些阻碍难不倒他。
他一边跑一边观察路面,偶尔还会停下来看看。但是由于下过大雨的缘故,路上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在泥路上发现了几双新鲜的野兽足印,应该是雨停之后有野兽路过。
这使得周复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周复又细细想了想从小霖那里得到的信息,阿翁是雷雨来临前出来的,而且家里的蓑衣都在,阿翁既然没有带雨具,必然会在下雨的时候找地方避雨。
他在脑海中稍稍回忆了下襄阳城到岘渡村这一路上可以避雨的地方。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城一趟,因此对这一路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算起来总共有三处可避雨的地方,一是离城不远的寺庙,二是著名的习家池,三是不远处的一个岩洞。这三处中寺庙太远,阿翁应该还没到那里,习家乃高门大族,阿翁铁骨铮铮向来不愿与这些豪门世族交往,最后就只剩那个岩洞了。
这岩洞有点偏离大路,却是以前阿翁亲自带自己去过的地方,并曾嘱咐路上如遇意外,可到此处等他。
想到这里,远处再一次传来狼叫声,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瘆人。周复侧耳倾听,辨认出方向,果然是从岩洞方向传来的。他忙提棍朝岩洞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岩洞附近。
周复的脚步声和火光早就惊动了守在岩洞口的野狼。
“幸亏只有一匹野狼。”周复庆幸道。
岘山附近散落着几个村庄,经常有组团出来打野狼的行动,因此如今成群结队的野狼已经非常少见,往往都是些孤狼。
野狼见又来了一人,知道自己难以招架,再加上周复拿着火把驱逐它,它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周复靠近岩洞,只见岩洞里漆黑如墨,连火把的光都难以照进去。他抬腿迈了进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周复好像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一阵脆响。
“刷!”一道星点如电一般抵在周复胸口上,周复认得这是祖父随身的铁枪。
周复心中一喜,喊道:“阿翁!”
星点瞬间从胸口消失,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将周复拉进岩洞,并将他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借着一瞬间的亮光,周复看清了祖父。祖父此时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手臂上似乎还缠着几道破布,破布上正渗透出丝丝鲜血!
“阿翁,你这是怎么了?”周复关心道。
“嘘...小声点。”祖父的声音中透露出警惕。
“阿翁,野狼被孙儿赶走了。”周复低声问道。
“不,不是野狼!”祖父似乎心有余悸,虽然他受了很严重的伤,眼神却比以前更加犀利,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精光。
“那是什么?”周复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此时周复的双眼渐渐适应了岩洞中的黑暗。
“是人!”
他明白祖父的意思,能比野兽还可怕的会是什么?那只有人,恶人、仇人、胡人!
“可是孙儿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唉!你不该来的。”
周复不清楚祖父今晚碰上了什么事情,但是还是能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的,他提议道:“外面已经没有人了,阿翁我们赶紧回家去。”
“回家?不不,现在绝对不能回去。”
“这是什么?”
“因为阿翁也不知道那人是放弃追杀阿翁,还是回去搬救兵了。若是前者那就没什么事了,但若是后者,阿翁就绝对不能走!”
“阿翁......”周复还要劝祖父。
“因为他们是秦人!是胡人!”祖父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这些人追踪手段高超,阿翁用了好几个办法想要甩掉他,还是被他找到了。现在我们若是回到村里,他们就会循着踪迹追过来,到时候不仅我们,连我们的村子都要遭受灭顶之灾!”祖父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咬牙道:“为今之计只能弃车保帅了。复儿,你躲在洞里千万不要出来。假如他们回来,阿翁出去引开他们,如此他们就不知道你在这里了。”
周复心头巨震,祖父这是要去送死,为的是让自己活下去,他颤抖地问道:“阿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胡人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
黑暗中只余一阵沉默,最后祖父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十几日前阿翁在江上照常接客渡船,正打算接完最后一趟便回家,这时来了六个精壮大汉......”
原来周复的祖父周盛原本也是个猎人,但是自从教会周复狩猎之后,他便改行做了艄公,每日在汉水上接客渡江糊口,如此也可以为家中多一份收入。
那日周盛原本不愿渡那几个大汉,因为他看得出这几个人虽然打扮做汉人模样,却难以掩饰北方人的口音。怎奈这些人人多势众,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周盛只好答应渡他们过江。但是船行到水中央的时候,周盛趁他们不备跳船逃走了。
周盛水性绝佳,年轻时有浪里小白龙的美誉,即使年老体衰不比从前,游一趟汉水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怜那些北方人不懂得划船,在江心转了半天。
但是过了几天,有其他艄公跟周盛报信,在下游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他的船,船头撞在岸石上已然破损不堪,那些胡人却没有了消息。
今晚周盛见自己孙子迟迟未归,怕他路上出什么事情,便带上平时练武用的铁枪往襄阳城的方向寻去。或许是巧合,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他走到习家附近的时候又遇见那六个人。
他暗中跟随着这几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正准备闯进习家掳人,掳掠的对象就是习家家主习凿齿!
周盛虽不喜与这些豪门大族来往,却是侠义之人,更何况习凿齿乃当世大家,道德显著,经常帮助附近村庄的村民。于是周盛出手提醒了习家的护院们,这才使这些胡人功败垂成。
哪知这几个人发现周盛捣乱,还认出他正是那个将他们抛弃在江心的艄公。一时间新仇加旧恨,这些人竟分出两人人来杀周盛,其余四人堪堪抵住习家十多个护院的进攻。
周盛见状只得逃走,一路上边逃边斗。后来趁着雷雨突降,杀死了一个胡人,而自己手臂和身上也被砍了几刀。
他逃进了现在身处的岩洞中后,剩下那个追过来的胡人见洞里黑暗,容易被伏击,因此不敢贸然进入。两边就这样相持了许久,胡人不知何时竟悄悄地撤走了。等周盛发现,一匹野狼代替了胡人的位置守在了洞口,直到周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