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几天前,周复就将制作月饼的方法、样式以及内涵都教给了谢霖。谢霖又与习兰芷一合计,两个慧智兰心的女郎便将月饼做了出来。
周复一尝之下,甚觉美味,使他回忆起了梦里的点点滴滴。接着他又决定带些月饼到学业堂,与来此定品的士子们一同分享美食,顺便也能推广一下中秋节。
阵阵月饼的香气飘荡在院子里,几个家中贫寒,每天只能喝点薄粥度日的士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咕噜”一声吞下口水。
“有道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周复摆好月饼,向众人说道,“各位士子背井离乡,来到学业堂求学,想来很是思念家中的亲人吧。”
古代交通极不便利,即便是离家只有几十里地,也难免不思念家人。
周复又拿出一块月饼道:“此饼状如满月、色泽金黄,里面有各式馅料,实乃人间美味。大家快来尝尝啊!”
众学子听后面面相觑,有人跃跃欲试,却又怕堂长那犀利的眼神。
尹满上前道:“周郎君在孔夫子尊像面前公然贩卖食物,这...似乎不妥吧。”
“贩卖食物?哈哈...误会误会...”周复连连拱手道,“在下是要送诸位吃的,怎么是贩卖呢?”
说着,周复盯上一个双手捂肚、狂咽口水的学子,便拿起一块月饼向他走去。
“兄台可以尝尝。”周复把月饼递给他。
那学子连早饭都没得吃,又干了半个时辰的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眼前香喷喷的月饼将他胃里的馋虫勾得翻江倒海。
他不自觉得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借过周复递来的月饼,嚅嚅道:“我...我真的可以吃...吃吗?”
“吃吧,吃了待会儿也有力气参加定品。”周复怜悯道。
那学子闻言,再也抵挡不住那股香气,他一把将月饼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月饼香甜的味道令他原本有些木讷的脸庞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连舌头都差点被咬到。
“这...这...真是有辱斯文!”堂长尹满低声骂道。
周复的耳力何等厉害,他转向尹满道:“子曰:食色,性也。饮食之欲、男女之欲,乃人之天性,奈何要扼杀之?”
“你!”尹满正要出言反驳,却听到他的肚子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响声,“咕噜噜~”
原来尹满早饭也没吃东西。
尹满满脸通红,一根手指戳在那里颤抖不止。学业堂的学生们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捂着嘴,耸动肩膀。
“哼!”尹满脸上挂不住,只好一挥衣袖进里面去了。
见堂长离开,好几个学子迫不及待地冲到那正吃月饼的学子面前,连声问道:“陈立,这月饼好吃吗?”
那名叫陈立的学子满嘴都是月饼,根本没办法说话。
周复不觉莞尔,这些学子其实很想吃月饼,却不愿直接向周复要或者直接去拿,嘴上是问味道如何,眼睛却只盯着周复。
“味道如何,只有尝过才知道。”周复转身端起一层食盒放在一个看起来比较老成的学子手里,“劳烦兄台分一分。”
原本宁静的学业堂顿时骚动起来,外面的、里面的,听说有东西吃,纷纷跑进院子里。不过大家毕竟都是有素质的读书人,虽然有声响,却也不大,虽然都立马吃上月饼,却也不争抢。
周复数了数人数,大约有三十人,他们大多数穿着朴素,甚至有些人的衣服上打了许多的补丁。
看着这些贫寒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周复鼻头突然觉得有点酸,连眼睛也有点模糊起来。
他转身从食盒里拿了两个月饼,借机揩去眼角的热泪,他走到陈立面前,道:“陈兄,这两个月饼你拿进去给尹堂长,他肯定碍于面子不愿出来呢。”
周复其实早就注意到尹满的衣裳有很多的补丁,但是比起学子们的补丁要隐蔽许多,应该是出自妇人之手,恐怕学业堂里最穷苦的就是他了吧。
陈立连忙咽下最后一口,拍打着胸口让干涩的月饼滑落食道,接着说道:“周郎君有所不知,我们堂长平日里对我等爱护有加,只是有时候看起来很严厉。还请周郎君见谅。”
“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尹堂长又没得罪我什么。”周复笑道,“快送进去吧。哦,对了,尹堂长还有家人在此吗?”
“是,堂长、堂长师娘,还有一位小师弟。”
周复看看手中两个月饼,觉得太少了,于是端起一层分了一半的食盒,交在陈立手中:“陈兄把这个拿进去。”
“诺!”陈立高兴地端起食盒往里跑。
这时,就听学子们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讨论起月饼的味道。
“我这块月饼是甜的,馅料好像是红豆磨成的泥。”
“你的是甜的,我的却是咸的,好大一块肉,我好久没吃到肉了。”那个吃到火腿馅儿的学子热泪盈眶地说道。
另一边,几个要好的学子围成一圈,在那里讨论着到底哪种口味的月饼更好吃。
周复笑了笑,突然想到一句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僻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世界虽然阶层分明,且很难突破自身所处的阶级,但是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前仆后继地想要突破这番困局,有人从军,有人读书,他们都在为各自的命运而努力奋斗,假如没有他们,这世上会失去多少色彩呢?
正想间,一个学子突然从一个食盒的最底层翻出一卷书,他本是想拿上面那层月饼去分,却不料看到一卷书。
他忙拿起书卷,读了一遍封面上的书名:“形而上!”
“嗯?”周复听到背后有人念出自己所著之书的书名,就转过身来。
那学子拿着书卷腼腆地说道:“早闻周郎君学问精深,有开学派之著,不知在下能否拜读!”
众学子听到这话,纷纷围了上来,也顾不得吃月饼了,有人恳求道:“我等最近一直听说周郎君有新新学问发明,只是不知甚解,恳请郎君解惑!”
“这...”周复犹豫不决起来,这卷书还只是他要阐述的理论中的一部分,其中还有些矛盾一时无法解决。
学业堂以教授儒学为主,不知道形而上学这门看似很新的学问到底能不能被他们接受呢?
可是看着这些求知若渴的学子,周复心软了,他点点头道:“就请这位兄台为我朗读吧。”
“是!”那学子兴奋极了,连忙展开书卷,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着谓之器。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古之圣贤论道,玄而又玄,不可名状。曩者有何宴、王弼、阮籍、嵇康、郭象之流发有无、本末之论,而终于养生、长生之说,此道非矣。余以为,道者,非玄奥不可言,非绳绳不可名也。庖丁有刀解牛,而吾有名律解道。为与玄学区分,故曰:形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