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风是一匹好马,它浑身毛色乌黑发亮,跑起路来不仅速度快而且平稳。
周复本想,既然与裴琰决裂了,这马是不是也该还他呢?可是转念又想,自己是用功劳跟他换的马,何须归还?何况谢霖与怒风相处甚久,又怎么舍得它离开。
马蹄踏着一路的金黄落叶来到襄阳城门口,过来检查周复的又是前几次守城门的士兵。
“叶大哥,又是你啊!”周复熟络地打起招呼。
“哟,是周小郎君啊。”姓叶的士兵也是笑眯眯地说道。
“来,叶大哥你好好检查吧。”
“嗨,既然是周小郎君,叶某还检查什么啊,请!”
“这...不合规矩吧。”
“你还是赶紧进去吧。”姓叶的士兵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
不等周复说完,姓叶的士兵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告示牌。
周复眼神绝好,一眼就看出告示牌上贴着两幅图像,其中一幅画的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粗犷大汉,另一幅画的是留着五缕长须面部瘦长的中年男子。
周复心中一惊,这不正是冉大哥和云汉老哥哥嘛!
姓叶的士兵见他发呆,又低声道:“周小郎君有所不知,之前那里可是有三幅画像,实不相瞒,第三幅正是周小郎君。”
“什么!”周复大惊失色,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突然就变成一个朝廷的通缉要犯了!
“不过小郎君放心,才贴出不久,官府立马派人将小郎君的画像撕下来了。”
“这是为何?”
“估计是搞错了吧。”姓叶的士兵嗤笑道,“官府经常出这类事情。”
周复当然不会这么轻信,其中恐怕还有些隐情是这位叶大哥不知道的,反倒是姓也的士兵所作所为让周复起了疑心。
“可是...叶大哥你到底为何帮我?”
“嗬嗬...没什么,就是黄公想见见你。”姓叶的士兵露出一副难以捉摸的微笑。
“黄公?”周复想起那天在后街发生的事情,还有黄乐圣镇定自若的风度。
姓叶的士兵侧身让开前面的路,说道:“周小郎君请吧。”
“哦...”周复这才反应过来,却皱眉道,“可是我不认得去后街的路。”
后街深藏于襄阳城中,其入口曲折犹如迷宫,不熟悉道路的人就算进去了也找不到真正的入口。
“我找人带你。”姓叶的士兵带着周复出了城门洞,向不远处一个小乞儿招招手。
那乞儿眼睛精亮,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混迹于市井之中的孩子。他看到士兵向他招手,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问道:“兵爷爷有何差遣?”
“阿海,你带这位郎君去后街见黄公去。”
叫阿海的乞儿上下打量了番周复,满脸笑意地说道:“郎君请随我来。”
“咳!”两人刚要迈步,姓叶的士兵重重地咳了一声,对阿海说道,“阿海,你给我注意点哦!”
“兵爷爷只管放心吧。”阿海抓了抓满是虱子的头皮,垂头丧气地回复道。
周复找了个可以寄存怒风的地方,这才跟着阿海往后街走去。刚开始他还能认得路,后来周围喧嚣的声音渐渐地远离了他们,进入一处七歪八拐的街巷之中,与周复以前走过的路似乎又有些不同。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阿海,你几岁了?”周复率先问道。
“十二。”阿海没好气地回道。
十二岁,身形却与十岁的樊仲差不了多少,这个阿海一定吃不饱穿不暖吧。
“你刚才是想偷我身上的钱吗?”周复冷不防地问道。
阿海骤然止步,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没有。”
“叮啷啷~”周复从怀中取出那串铜钱,从中解下五枚递给阿海。
“拿去买些吃的吧。”周复柔声道。
“啊!”阿海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了过去,五枚铜钱,省点的话够他吃一个月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却抬头盯着周复手中一串的铜钱。
“还不够吗?”周复问道。
阿海摇摇头道:“你手里有那么多。”
周复收起铜钱,正色道:“五枚铜钱是你带路的报酬,我不会给你更多了。”
阿海神色一黯,低着头继续带路。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后街的牌坊前。这牌坊依旧破损不堪,似乎没人想将它修缮一番。
更令周复惊讶的是,好几个月过去了,自己当初用力刺进地面的那根铁戟竟依然牢牢地插在那里,难道没人管管这事吗?
“周郎君,后街带到了。”阿海说着转身要走。
“且慢。”
“你...想做什么?”阿海有点惊慌,怕对方把钱要回去,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
“你平时住在哪里?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周复问道。
这让阿海更加惧怕,“你到底想怎样?”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你。你若是不想说住处也无妨,我们约个联络的地点,等我有空想找你帮个小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有报酬吗?”阿海问道。
“当然,能者多得,只要你替我做事,做得越多报酬也越多。”
阿海这才露出之前那副笑容,朝周复点点头,道:“周郎君说在哪里,阿海便在哪里等。”
“好!”周复想了想,说道,“就西市口,如何?”
“一言为定。”阿海一口答应下来,“我常在那附近。”
“好,你去吧。”
望着阿海离去的背影,周复心中暗暗叹气,这个战乱频仍的年代,还有多少像阿海一样的孩童呢?自己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想起了廖凯,那个为了养育一群孤儿而不停地盗窃的飞天大盗,不知道他收养的那些孤儿如今怎样了,有被放回去吗?
由此又联想到万风沉,虽然他犯下了大罪,一生都活在悔恨之中,但是在周复看来,一个肯直面自己罪孽,并一直为之赎罪的人不失为英雄。
“唉!现在连冉大哥、云汉老哥哥都被官府通缉了,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找到万大哥呢?”周复自言自语道。
“你是在担心万大侠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周复背后响起。
周复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穿翠绿劲装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正是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月怡!
“黄姑娘,别来无恙!”周复寒暄道。
“周郎君随我来吧!”黄月怡爽朗大方,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我祖父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