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月光撒满了整个庭院,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华,这个院子只能从她房内进入。如今能将这里整理得如此之好的,恐怕也就只有纤纤了,琉璃浅笑着想到。
平日里若是她一个人来到这个院子,便会脱了外衣,将柔软的毯子裹在身上后便在亭中的软榻上休息,有时候一晚上就在那里睡过去了,甚至比屋内还要舒服,夜晚的风带着满园植物沁人心脾的香味直达人心底,她每每在这一刻便会什么都不想,就仅仅只是放空自己,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休息。
今日亦是如此,只是鼻尖窜入了一种花香,让她想到了于夜的香,他说让人送给自己的安神香不知何时才能送来,若是送来了,便放个鼎在左边罢,她不自觉的在一旁比划着。
正想着,忽然有人从正门进来了,脚步十分轻巧微弱,琉璃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看着门边说道:“纤纤,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却是轻轻巧巧的从这侧门后跳了出来,笑得温婉,缴着手帕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纤纤,怎么了?你最近有心事?”琉璃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若是寻常她回来了,纤纤必然会十分高兴,而不是如今这一副万分纠结的模样。
“小,小姐……,皇城的政事是不是很不稳定?”琉璃听见后脸色瞬间变了,还没有说什么,凉良不知何站到了院墙上,接着纤纤的话说道:“琉璃姐姐,殷家那些狗贼前几天明明知您在月城,还堵在我们门口说要见您,姐姐此行来的匆忙,我在马车上时刻意将自己伪装了一番,恐怕他们明天还要来的,到时候您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了!”
凉城有左丞相家的一个分支,假借着左丞相的威严便不将任何人看在眼中,早在琉璃刚刚掌管凉城时将这殷家狠狠的整了一次,如今他们还敢造次,恐怕是嫌活得不耐烦了。
倒是凉良,真不愧是琉璃手把手教出来的人,一颗七窍玲珑心将一切想得万分透彻,处理这些事情倒是十分游刃有余。
“嗯,纤纤,你不必担心此事,我回来了便好了”琉璃的身上便是有这种气势,仿佛无所不能一般,明明看起来似乎只是王家贵族哪一家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可一旦做起事来竟毫不含糊,聪慧得让人惊奇。
听见她说这句话,纤纤顿时便安心了,又听见琉璃似乎有些撒娇的说道:“往日回来,你都会与我做糕点给我吃……”
“呀!”纤纤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姐您等一会儿,我今天早上就做好了甜糕,今个儿心里想着那个事就忘了,我去端来。”
“嗯”琉璃微微笑着点头,凉良看着纤纤的背影并不说话,只是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亮儿,过来”琉璃在和他招手。
凉良有一瞬间的呆愣后,又微笑着走了过去。
以前便是这样,琉璃每个月都只来月城几日,那几日便会遣散所有夫子,亲自教他学习,到了夜里,她躺在软榻上,会对着对面的人说道:“亮儿,过来。”。
他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她仍然在教他的时候,周遭的景物几乎没有改变,植物下不知名的虫子叽叽喳喳的叫着,一旁的花开得正热烈,香味浓浓。
“姐姐”凉良自然而然的扶住她软榻的左边,然后蹲下看着她,两只眼睛一如往日闪烁着光芒。
“嗯”琉璃闭着眼睛,并未扭头看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什么,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凉良的左手抓紧了软榻的侧面,似乎有些自责:“姐姐,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什么事都没有办好,甚至让殷家欺负到自家门口了。”
琉璃虽明白如今左丞相得势他们才如此,但依然板着脸对凉良说:“亮儿,你莫要成为连你姐姐都保护不了的无用之人。”
“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竟敢派人来城主府刺杀!”
“愚蠢”琉璃的声音满是怒气,她极少生气,此番动气势必是要他长长记性了,而凉良则是跪在一旁,听着她的呵斥,“你在说他人大胆的同时,为何不怪自己没有提前想到?玩物丧志,亮儿,你是我教的人,莫要让我失望。”
凉良毕竟仍是少年,被最崇拜的人这样一顿呵斥,一时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似乎并不想哭,拼命拿袖子擦着脸,两侧脸颊都有些发红。
“哭什么?”琉璃的声音有些软了。
“姐姐,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眼泪止不住。”
琉璃叹了一口气,若是逼得太急让他压力太大恐怕也不好,他一直处理城中大小事,做得很好,恐怕就是因为做得好,才会怠慢,从而招惹了祸端。
她从袖中拿起帕子,拿开了凉良擦眼泪的袖子,左手将他的下巴固定着,看着他哭的像个小花猫,琉璃顿时又觉得有些忍不下心,右手拿着柔软的蚕丝手帕在他脸上擦着,“亮儿,你定要记住此次教训,这世间不会永远有人可以为你擦眼泪。”
她感觉到眼前的人顿时一震,看着她眼泪流的更凶了,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依赖,即使他已经很能干了,可是琉璃却仍然觉得不够,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不在了,琉璃要让他过得比现在好。
“姐姐”他的声音都哭的有些沙哑,带出来的都是泣音,仿佛被抛弃的小孩子一般,拉着她的袖子,两个眼睛里满是泪水,看着她说道:“姐姐你不要亮儿了吗?”
“亮儿,你明了如今局势,我虽人不在皇城,可到最后能否自保都是未知数,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定要带着纤纤好好生活。”琉璃心中百感交集,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将他揽在怀中,他就像小时候一般,遇到了事情便揽着琉璃,在她怀里狠狠的哭着,并未出声,只是眼泪将她的衣裳都打湿了,琉璃心中一片柔软,“亮儿,其实我才是最无用的人,你定然不要成为我这般的人。”
她怀里的人似乎哭的嗓子都哑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摇着头,头上的彩带跟着一飘飞,仿佛夜晚的萤火。
“若不是因为我,哥哥也不会去边关,我只是希望你能实现你的诺言,保护好你的姐姐。”
她当初看中凉良,便是因为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坚定的眼神,那个小小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我以后一定要保护我的姐姐。”
便是这个眼神彻底刺激了琉璃,而后便命人教导他,即使每日练习功法有了一身伤,他居然也从不吭声,平日里上药也从不喊疼,只是他却异常依赖琉璃,有时候会扶在她左边的软榻上,悄声说以前刚刚开始练功的时候有多难受,他害怕自己姐姐担心,从来不敢和姐姐说,只是喜欢与她说。
如今琉璃看着怀里面哭的人已经大了许多,却似乎依然是那个未长大的孩子一般。
她的眼睛都有些发涨,又听见怀里的人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您也是我姐姐啊。”
琉璃顿时愣了一下,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我明白”她说道,“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