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琉璃第一次见到她,皇城之中正值炎炎夏日,太阳如同要将人晒化了一般照耀着。她的二舅舅刚刚搬入新府,邀请了皇城所有达官贵族来吃宴席,此时琉璃的父亲与母亲都已不在了,他哥哥掌管着整个将军府,她并未被封为郡主,却掌管着平安阁,性格嚣张跋扈,却深得皇上喜爱,皇城之中无人敢招惹她。
府中的各个房间都放了冰块,琉璃并不怕热,虽说晚上才是宴席,她中午便来了这里。
这个府的牌匾是皇上钦赐的,写着三个大字“恭王府”,字的每一笔都气势凌然,似乎要囊括四海,却又有些蔑视苍生。
她站着门边等通报时,便看见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手上拿着王府的令牌一甩一甩的进去了,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看见琉璃在门边站着,也是淡淡的一撇,此时琉璃正好也在看着她,两人皆是一愣。
就在她刚刚跨入门边时,就看见管家急急忙忙的往门边走,她似乎有事,看见他后急急忙忙的喊着“诶,吴伯,吴伯…”
可是吴伯并没有搭理她,只是安抚一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脚步匆匆的往琉璃那里赶,在琉璃面前行了个礼,琉璃也认识他,她将他扶起,吴伯年纪大了,她连忙说“不必多礼,命人将这些礼物抬进去罢。”
“好的好的,姬二小姐,不知大公子何时来?”他说完又做了个手势,命人将那些礼物抬进去。
即使那时她年纪尚小,雍容华贵的气质却凸显得无比明显,又因不够懂事,看人的眼神一直都是斜斜的,有些漫不经心。
“哥哥晚上会来”她眯着眼看着管家,眼角渲染了一些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我引您进去吧”
“有劳”琉璃将自己裙摆提起,等着他带路。
“吴伯,正好我也要去主殿,不如我带她进去吧?你今天应该很忙的吧?”红衣女子声音明媚,带着笑意说道。
“这…”吴伯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琉璃,不知应该如何应答。
琉璃莞尔,直视着她说道“那就有劳这位小姐了。”
这恭王府修葺的十分华丽,恨不得连房顶的砖都刻出花样来,琉璃一面走着,一面左右看着这个构造,两人皆无言。
正当琉璃以为她只是顺道时,又听见前面的人略带嘲讽的说“前两日听到过一句话,姬府小霸王,只怕太上皇”
此时皇上刚刚继位不久,太上皇仍然安康,掌握着朝中多数命脉,是以琉璃也不敢惹怒他,民间便有了这种顺口溜,以此来讽刺她。
只是这小霸王的名声也并非空穴来风,琉璃亦反讽道“我近日也听到过一句话,于氏红衣一身轻,恭王府中万事行”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她眼前的人长得倾国倾城,曾听人说这于氏的这个小姐,名动皇城,风姿绰约。
而此时的她正有些恼怒的看着琉璃,“你…”
“并非恭王府的亲眷,却在这恭王府里万事通行,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琉璃心中亦有些恼怒,说话便也重了些。
然后又看见前面的人甩了甩袖子,有些僵硬的向前走去,琉璃冷哼一声,带着春两人在后面隔得有些远跟着。
进入主殿后,主位上坐着的人看见她后又是一愣,自从如今的皇上继位那日起,直至今日,他才看见琉璃。
“琉璃,不必行礼,都是自家人。”琉璃这二舅舅待她十分好,幼时起便教她为人处世之道,她与她哥哥从小不得父母喜爱,唯有他时不时会去看看她。
“舅舅,多日未见,您过得可好?”琉璃刚刚听他这样说,自然没有客气,找了一张椅子便坐下来与他闲聊。
“不必担忧,我过得甚好,话说琉璃,你今日为何来的如此早。”他以前曾教过她不少,两人说话的语气有时亦十分想象。
此时的琉璃正好端着侍女的茶,吹着微微袅袅的热气,刚刚准备喝时,听见他这句话顿时一愣。
她的这一愣神自然逃不过主位上人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左眼突突的跳着。
“舅舅,您,为何要回来?”琉璃微笑着看着他,她极少笑,但这种微笑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我父皇赐我的宅子,我想回来便回来住罢。”这个宅子是前几日太上皇亲自赐给他的,新皇刚刚登基,帝位未稳,如今来了一个极大的威胁,怎么能不慌呢?
琉璃眼神晦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身边的红衣女子说“你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既然到了这里就好好玩。”
琉璃的脸色又变了变,握着杯盏的手有些泛白,然后神色又恢复如常,“也是,那我去参观一下舅舅您的府邸了。”
“来人,和她带个路…”
“不必了,舅舅”琉璃打断他继续说道,“我四处看看便好”
琉璃说完了便出了主殿,说是四处看看,却因为怕迷路,仍然不敢走远,她身后春夏两人不停的发着牢骚,“她以为她是谁啊,这样对小姐说话,小姐,我们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琉璃带着春夏素来野惯了,有时也没把她们当成低人一等的侍仆,她们两有时说话没大没小,琉璃也从未怪过她们。
她面色有些发白的说“教训是要的,不过我二舅舅现在护她可是护得不得了,日后再说。”
她那些说话的语气,分明是来者不善,可她二舅舅竟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此番回来,若是为了自己所谓的皇位,恐怕如今皇上不会向当初一样轻易饶了他,并赶他去月城,他在当初抢皇位时输过一次,如今仍然不愿放弃吗?
琉璃心里是向着二舅舅的,可是如今她整个将军府都是为皇上办事,即使她有心向着他又如何?她心里愈发忐忑,扭头又往主殿赶去。
只是刚刚到主殿门口时,便听见了室内两个人的谈话。
女子声音有些尖锐的说道“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应当与我那堂弟差不多大年纪,两个人性格倒是不尽相同。”
然后便是男子有些沉沉的笑声,“你可千万别小看她,她算是半个我皇族的人,自小便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你若是与她杠了起来,恐怕会两败俱伤。”
“就凭她?”主殿内的女子又哼哼了两声,“你难道不帮我吗?”
“我的意思是,你与她斗,我们俩和她都会两败俱伤!”
然后又是一阵惊呼,“你们皇族难道喜欢让这么小的孩子掌权吗?她应该没有这么厉害吧?”她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
“她只会越来越厉害”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管她相不相信,又对着她说,“你先去月城罢,在月城做好准备等着我,琉璃此番开门见山的来了,势必是来提醒我的,可是如今我来了,便再也没有回去的道理罢。”
琉璃握在袖中的拳头更紧了,握起的指甲戳到了手心,眼里也满是失落之色。
然后便是女子的声音,“恭郎,你势必要小心,若是你敢死,我便将那月城搅得天翻地覆,让你死都不瞑目。”
接着她的便是男子的轻笑,“我不会给你机会将月城搅得天翻地覆的”
屋内女子便突然出门了,迎面便看见了在门边靠着的琉璃,眼睛不似之前的漫不经心,转而变得精明又锐利。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刚刚说了一个“你…”,琉璃便从她身边匆匆走过,抬起头,直视着主位上的人,毕恭毕敬的跪着,行了一个大礼后,声线冷淡的说“日后,再见便不复故人”
而后,她也没管主位的人,兀自站了起来,向王府外走去,期间碰到了谁她都不记得了,只是自那以后的几年,琉璃再也没有遇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