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麒麟来到她的身边,一身戾气尚未散去。
水月挡掉他试图扶她起身的手,慢慢地爬到了那名男子的身边。
他口吐鲜血,全身抽。搐,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明显感觉到了他厚重不规律的呼吸。嘴边的鲜血混杂着泡泡,伴随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像极了要破茧而出的混灵。一下一下,夺魂勾魄。
水月回头看了麒麟一眼,眼神空洞得可怕。
麒麟来到她的身边,蹲下身说:“他死不足惜!”
水月紧紧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抬起头看进他的眼里,有气无力地说:“救他,求求你,救他!”
麒麟黑着脸说:“伤害你,他该死。”
水月喘着气,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用尽全身气力说:“他,不可以死!”说完,头一歪晕倒在麒麟的怀里,双手仍然紧紧拽着他的手臂。
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人,麒麟强迫自己伸出手,点了他身上的几个穴道。
……
明镜高悬的衙门内,郝知府一拍惊堂木,喊:“带人犯!”
公堂两侧的衙役不约而同地拿着铁尺敲击地面,顿时响起一阵威武庄严的声音。铁尺的形状像锏,四面不内陷,上粗下细,鲜红的颜色,像团血。
一身囚服的麒麟被两名衙役押上了公堂。
郝知府的脸上露出了报复的快感。他身边的钱师爷惋惜地摇了摇头,专注于手中的记录工作。
“大胆人犯,见了本官还不下跪!”郝知府正襟危坐,摆足了气派。说着,朝麒麟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接到指示,衙役挥动铁尺,结结实实朝着麒麟的小腿给了一棍。
他一声闷哼,跪了地。麒麟气结,冲着郝知府喊:“你好大的胆子!”
郝知府冷笑道:“凤麒麟,你恐怕还搞不清楚状况是吧?”
麒麟哪里受过这般冷遇,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郝知府看了一眼堂外的村民,决定暂时不与他逞口舌之勇,他一拍惊堂木说:“本官问你,张三可是你亲手打死的。”
水月远远地看着,自言自语地说:“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正是!”麒麟回答得字正腔圆。
郝知府笑了:“这般坦诚自然是好。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本官现就判凤麒麟暂行收押,等刑部公文一到,就处斩。”
麒麟不以为意地说:“慢着,你似乎忘了本王的身份?”
“身份?”郝知府嗤之以鼻地说:“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非你自认为大得过天子?”说着,他比了个恭敬的手势。
麒麟哑口无言。
“来人。押下去,秋后处决。”
“不要啊,麒麟,不要。”水月喊着,不顾一切地朝麒麟冲过去。
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进而她被收入了一个僵硬的怀抱。水月挣扎地睁开双眼,看到了熟悉的屋子。
“没事了,醒来就没事了。”她的耳边响起了麒麟的声音。
水月离开他的怀抱,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下令收监秋后处斩吗?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不在这守着能去哪里?”麒麟摸摸她的额头说:“做了什么梦?怎么出了这么一身汗?”
“做梦?”水月呆呆地重复他的话,响起了刚才亲眼目睹的一切,她忽然紧张兮兮地抓着麒麟说:“一切都是我在做梦是不是?你不会被秋后处决是不是?”
麒麟好笑地看着她说:“傻丫头,我是堂堂王爷,怎么可能会被秋后处决?”
“可是郝知府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水月到现在都还分不清楚刚才那一幕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麒麟琢磨着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郝知府这么说过吗?这话听着还真是不错,可惜我们这可没这规矩。天子就是天子,错都不会有,更何况是罪。以后这话不许说了,传出去大逆不道。”
水月傻傻地点点头,问:“张三真的死了吗?”
“张三?”麒麟又糊涂了,“谁是张三?”
“就是那个被你打的人啊。”
麒麟才明白,难怪她说他不可以死,原来她认识那个人。他说:“你认错人了,他不是张三,只是曲镇长麾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门生罢了。”
“他不叫张三?”水月疑惑地看着麒麟,而后松开手说:“难道刚才公堂上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她激动地问麒麟:“我刚梦到郝知府下令斩了你,一切都是梦是不是?”
麒麟失笑:“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斩本王。别胡思乱想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水月又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麒麟扁着嘴,心生不悦。
“他,死了?”水月屏住呼吸,既期待又害怕听到他的回答。
“一介草民,死不足惜。”只要想起水月当时饱受惊吓的情景,他就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
水月重新跌回床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麒麟摇头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更没想到,这个大同社会是这样的野蛮暴躁。和展浪比起来,他真的是差太多太多了。
“我知道你善良,但善良并不是懦弱。别人给你一掌,你应该还予十拳,如此才能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并不代表要伤害他人。”水月据理力争:“人与人相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怎么能动不动就拳脚相向,那不是乱了章法。”
麒麟苦恼道:“我不明白什么章法。自古以来,以牙还牙……”
“行了。”水月打断他的话,别过脸疲惫地说:“我是一介草民,不需要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她明白麒麟有这样的想法很大一部分是这个社会造成的,
见状,麒麟问:“你这是在怪我?”她到底明不明白,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太在乎她了。
“民女不敢。”水月固执地说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水月。”麒麟加重语气,强抑心中的郁闷说:“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介草民了吗?”
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水月嗫嚅:“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