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孟赢雀和车稳为了子壮的事情伤透脑筋,就连子壮现在也是头大如斗,夹在小桑林巫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两头受气。
子壮见两个人唇枪舌剑,闹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决定勉为其难,陪小桑林巫一起去邑城谢恩。
子壮母亲虽然不高兴,但见子壮已经拿定了主意,自然也是无计可施,也只好作罢。
……
“该死的老巫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什么重要角色了。”
子壮母亲看着儿子手忙脚乱地换上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急急忙忙地王往外走,她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边送儿子出门,一边忍不住低声咒骂小桑林巫。
“母亲,你就少说几句吧,让外人听到也不好——再说了,小巫也是为我好。”
刚才是小桑林巫催促子壮赶紧回家换一身能见人的衣服,不要失了体面。毕竟他刚才还和父亲等人在地里劳作,一身的脏衣烂衫实在是不好见人。
“你还为那个老巫婆说好话!”
子壮母亲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气呼呼地嘟囔着,“她若真地对你好,噘儿也不可能扔下你就跑了……”
话一说完,子壮母亲见子壮脸色一黯,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子壮听母亲又提起噘儿,心里一疼,自然脸色也不太好看。即使再次见到小桑林巫,情绪还是没有缓和过来,一直闷闷不乐。
小桑林巫子壮母亲素来关系不和,刚才和子壮母亲斗了一阵嘴,现在还气得脸色发青,一个劲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现在见子壮一副臭脸的模样,还以为他心里还是不情不愿,小桑林巫心里更是窝火。
她虎着脸悄悄把子壮扯到一边,指着他的脑门小声斥责道,“没心没肺的玩意,你以为我已经老得走不动路,非要求你陪我一起去谢恩么?”
不等子壮开口,小桑林巫小心地扫了一眼远处的仆役樟,压低声音,耐着性子说道,“小主是邑城的贵人,寻常人想见一面都见不到,还轮得到你?说是谢恩,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老身也是存了私心的。你收拾得利利索索,过去也表现的好一些,说不定就能留下个好印象。草甸村的村正算个啥玩意,还不是想方设法把大儿子弄到邑城里去当差?”
“到邑城里当差?”
子壮一愣,脑子中好像什么地方一动,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小桑林巫脸色闪过一丝哀色,叹了一口气,“子壮,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可我也有我的难处——不过,毕竟你噘儿妹妹和老卜正现在国都内为蒲家效力,假以时日,只要机会到了,总会帮你谋一份在邑城内的差使——总好过你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刨食。”
子壮恍然大悟,心中一阵感动,连忙一脸感激地对小桑林巫说道,“巫亲,您老人家过虑了,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老祖和您老人家一直待我不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到这里,子壮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病情,脸色一片黯然,小声说道,“去邑城当差的事情,巫亲就不要操心了。我祖父年纪也不小了,我还想多陪他一些日子呢。”
他知道自己寿命毕竟不会超过四十岁,但也不想明说,只好扯出祖父来当借口。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小桑林巫此时也脸色一变,想到了子壮的病情,心中一阵难过,“我们走吧,蒲府的奴仆还在那边等着呢——切记谨言慎行,按我的意思行事。”
……
既然老仆役的名字叫樟,年龄也不小了,子壮干脆就叫他樟伯。
老仆役对这个名字很受用,浑浊地老眼里透出些喜色,对子壮就更加和气了,虽然话还是不多。
由樟伯在前面带路,自然方便了许多。
城门口的门卒多多少少也已经认识了小桑林巫,对于樟伯好像也不陌生。他们连问都懒得问,几个人畅行无阻地进了邑城。由樟伯在前面带路,三个人不多时就来到了小主的家门前。
这座宅子看起来规模不小,足足有老卜正所住院子的四五倍大。子壮一路上可没敢闲着,一直悄悄地观察着路过的大街小巷。现在子壮站在小主的宅子前面,脑海中判断了此院落的方位,大致确定就是当初自己误闯的园子位置,不由地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这个时代的建筑,尤其是大户人家,已经有了些讲究。
正对着的是大门,门内紧靠门楼的左右两边是门房,又称为门塾。
进门后迎头在院子里就是一道两人高的照壁,阻挡来访者的视线。绕过照壁,就算是进入了庭院。庭院的正前方就是大堂,庭院东西两边也有两排厢房。
大堂的建筑不仅比两边的厢房高大宽敞,而且因为是建筑在土台上,也比旁边的厢房高一些。
庭院和大堂之间有东西两道土阶,沿着土阶上去,就进入了门廊。
门廊大约有一步多宽,是进入大堂前的最后一段距离。门廊上面有屋檐遮风挡雨,也是访客在堂外等待的地方。
穿过门廊,就算是进入了大堂,这也是一家中最重要的处所,类似于后世的客厅。
客厅的正中间往往挂着一道帘幕,讲究的人家可能是竖着屏风。
帘幕或者屏风的后面,就属于一家中的隐私空间了,称为内室。
而内室的后面,估计就是子壮上次误闯的园子了。
怪不得上次子壮闯入园子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估计因为是私密空间,寻常人也是难以接近的。
“子壮,一会进门后,你听我的吩咐,看我的眼色,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得随便和小主搭话,明白了吗?”
看子壮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六婆婆面有忧色,还以为他怕生,只好低声嘱咐说。
毕竟有尊卑之分,男女之别,小桑林巫还是比较小心的。
嗯,子壮只能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没有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句话虽然难听,但也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如果是因为噘儿的缘故,小主赏赐给小桑林巫一斗精米,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道理上也勉强也说得过去。
不过,赏赐给自己的那一斗精米,就有些蹊跷了。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误闯园子的事情,小主至今还是余怒难消,所以找了借口把自己诳过来?
这宅子里估计埋伏了不少人吧?
小主身娇体弱,这次估计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吧?
或者说,小主早就料到小桑林巫会带自己过来谢恩,这次就是当面对质,让小桑林巫作个见证?这样即使是处罚自己,也让外人无话可说?
不至于吧,小主,打你也打了,骂你也骂了,我现在身上还疼呢。
那天你下手可不轻。
可上次被小主痛打一顿的事情,子壮也没法开口和小桑林巫说,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
子壮正在胡思乱想,进去通报的樟伯匆匆地走了出来,让小桑林巫和子壮跟着他进去。几个人进入庭院,登上高堂,立在门廊之下,樟伯止住了脚步。
一个单薄的女孩子走了出来,低声和樟伯说了几句,然后一脸冷漠地朝小桑林巫和子壮点点头。
“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吧。”
子壮记住小桑林巫的叮嘱,也不敢四处乱看,微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留意身前小桑林巫的一举一动。他跟在小桑林巫后面有样学样,跪伏在地,朝堂上谢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