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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我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很奇怪,比如说我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读一本书,不需要耳塞来维持我周围的绝对安静,其实这也不算是巧合,我翻动着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皮皮鲁和魔方大厦》的书本,橙黄系列封面上的魔方大厦开出来的那个小门,真是诱惑着我,让我有一种冲动,进去和书中的人在一起。
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也是觉得奇怪,多动症病入骨髓的我竟然能够如此淑女的安安静静地走上这么一段路,并且非常迫切地想着今天还能够看到他。
我是个美术生,高三的日子是集训的时光,也是别人埋头苦干而我不思进取的时候。
中午的铃声一落,我就飞奔到昨天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我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生怕错过了什么,比如说恰好他也在呢?
这是个阴天,而我在路的这边看到那个单薄的坐在树桩上的那个黑色的背景,突然觉得太阳出来了。
我在马路的对面遥遥相望,努力平复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就像是我素描中的那一抹不相称的色彩,美好却格格不入。
他要能够和正常人一样多好。
我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认认真真地打着手语问他,“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然后我发现,原来他真的是一个纯粹的路痴,或者说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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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去图书馆,我带你去吧。“我对着他比划道,这是我又撒的一个谎,因为我下午还有着满满的课,但是也无所谓了,我隔着几层布料感受着那本皮皮鲁系列的书的硬度,硬硬的却觉得意外安心,最起码我还是去还书的,不算是撒谎,我暗暗的想着。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座古旧的建筑,却突然遗憾起来这个男生竟然不能听到也不能说话。
“上帝永远都不是公平的。”不知道是哪本书里面的酸词,被我唠念着。
手指划过一排又一排的旧书,我突然笑了起来,对着他比划道“明天下午两点这里见吧。”
我看到他也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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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气温15℃至24℃,今天一转眼就是5℃至8℃。
我有点后悔我为什么会穿裙子过来,外面罩着的白色风衣也是异常单薄,没有系上的腰带随风飘扬。
我瑟瑟发抖地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秋天的这场雨下的细细密密,雨水滴落在屋檐下,我抱着双臂瑟缩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却发现还有五分钟才到两点。
雨中走过来一个高瘦的人,没有打伞,孤零零地拉着一个行李箱,黑色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同样是黑色的帽檐上的雨滴泪珠一样一串一串的往下落。
“你可以告诉我火车站怎么走吗?”他打着手势问我,“我需要立刻离开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被帽子和口罩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上只有着一双眼睛,黑的就像一个黑洞,深不见底。
“我带你去。”我深深地低下了头,火车站离这里不远,图书馆离这里不远,咖啡馆离这里不远,我们这里的一切都很小,步行就能抵达你想去的所有地方,可是这个人不是这里的人,他有着他的方向,会奔向他的未来。
我在前面低着头带路,我没有伞,他也没有,雨水吻湿了我的头发,浇灭了我的幻想,我伸出来袖子想擦去脸上的雨水,口红却不小心蹭到了雪白的袖子上,殷红的就像一抹血痕。
“你知道吗,”后面的他突然来口,我的肩膀微微一震,他竟然会说话?
“其实那天我只是教那个小孩子指路”,这个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像是在泪水中浸过的那样苦涩,被口罩捂的压抑无比。
“我只是暂时的逃避现实来到这里过上一阵子,”他继续说了下去,“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可是我就是讨厌,怎么在最后的时候才遇到你。”
“我要走了,一个很远的国度,”他的声音渐渐平稳,“我可能会在那里待上很久,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这辈子可能还会见面吧,”我努力想忽略后面的声音,火车站就要到了,“我想我们应该还会见面。”
“就算你听不到,我也想说我喜欢你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子,只是可惜我现在带不走你。”我听到了一声抽鼻子的声音。
我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的双眼,也不肯正面地看他,我对他比划着手势“前面就是火车站了,我有事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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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画背景,各种各样,水墨油彩素描,同学好奇地问我为什么。
高三的作文还是有着弱智一样的存在的东西,以“我想”为题目写一篇作文不低于八百字,我想了想提笔写下:我想着哪一天这些只有着背景的人一起回头,我最先发现的还是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