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每天的工作都比较清闲,因为孩子和家长的交流都很方便,我最喜欢的就是安静地坐在孩子们中间,和他们做着无声的交流,看着他们纯真清澈的眼神,笨拙却认真的手势传达着他们对这个世界所流露出的看法。
其实我只是在这里消耗掉我的一些时间,因为我离那张遥远的聘请书下达所需要的文件打理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曾经在两个暑假在聋哑人的慈善机构度作为义工度过了我的所有时间,也迷恋着这无声世界的交流方式,所以我的手语极为熟练,即便我是一个正常人,但是这段空闲的时间在这所残疾人学校来教导年幼的孩子学习手语是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今天出了点问题,在别的孩子都兴冲冲地背上自己醒目的橙色书包的离开的时候,那个最小的孩子却迟迟没有准确地表达出来直走,拐弯,向右这类词语。我即使勉强算得上一个耐心的好老师,却也有点窝火了。
帮助孩子背上代表着听障儿童的橙色书包,我慢慢地牵着孩子走出学校,家长会在这条街道的对面等着他。
我们走到路口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孩子的妈妈,我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孩子的眼睛,用手势问他:“你们家门口有一家咖啡馆,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孩子大大的眼睛无声地抗议,带着快哭了的表情,我突然有点不忍心,算了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到的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大大的棕褐色的眼睛,夕阳的余晖映在她漂亮的眼睛里。
然后她对着我比划道,“我也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哪里。”
我突然笑了,因为我好像不该拒绝这个姑娘好心的帮助,虽然这和我要去的地方南辕北辙,但是为了姑娘的好心我也要接受吧。
8
一路上我走的很慢,小姑娘也有的很慢,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不能走在他前面的,因为我记起来我应该是不认路的。我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落在了她后面大概两步远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我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光亮的小皮鞋轻快地敲打着路面,精致的小大衣和里面稍微有些长的裙子也是在晚霞下轻轻地晃动着。
我看着她摸了摸耳朵,左边摸了一下,右边也摸了一下,把刚过肩的头发撩起来露出来里面秀气的耳朵,我突然觉得有些遗憾,这样美好的人却无法全部融入这个美丽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好多声音她也无法领略到。我也突然庆幸,那充满市井气息的吵杂中而她也是这样活在她安安静静的世界里,真的是一种好运气。
虽然我暗暗请求这条路短一些,再短一些,但是也走到了头到达了目的地,我抬起头看了看这家咖啡馆的牌子,“遇见”,真好,我遇见了你。
“我能请你喝一杯咖啡吗?”我打着手语请求着她,可能是因为和那些孩子呆的太久了,我和同龄人交流的语言已经寥寥无几,不过对于这个不会说话也听不到的姑娘来说,这些依靠手语交流的方式真是让人愉快。
略微一迟疑,她还是点了点头,在进店前一秒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咖啡馆的牌子,可能是我的错觉,我竟然从他的脸上也看到了一种曾经在我脸上出现的欣喜。
9
这家咖啡馆是新开的,刚刚推门而入的时候我略微有些吃惊,咖啡馆竟然有这一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放着“闻香识女人”,电影进去高潮,相拥的一男一女正在步入舞池。
这首探戈舞曲相当二球,但是我却忘记了这个曲子的名称,我看着她坐在最靠窗的那里,眼神明亮就像是一个不肯安眠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东西,我端着两杯热巧克力向她走去。
“我觉得你喝了咖啡会睡不着,”我微笑地向她比划着解释,看着她明亮的双眼,我觉得她真是精神十足。
“你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名字,或者是暗自想要再见到她,无论什么地点什么方式。
她静悄悄地把她的手机推了过来,我看到了上面的字。
“爱语?”我在心里面琢磨着,这一定是个自己起的名字吧,我笑了笑,递上了我的手机,“吾名不言。”
这两个名字,有点像反讽,还有点像对仗。
10
我静静地躺在这个临时租来的小公寓里面的床上,回想着今天的场景,本应该波澜不惊,但是我的心里现在好像多了点其他动荡不安的东西。
放在床头的手机疯狂地震动着,又到了妈妈每天关心爱护她的儿子的时刻,我百般无奈地向右滑动绿色箭头接通了电话,对面一个洋溢着幸福和骄傲的吵杂的声音通过千里之外的无形的电波刺啦刺啦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把手机放在了床上开到了免提,腾出两只手来搓揉着我的耳朵,希望这个动作能够安慰到我被折腾的极为惨烈的耳膜。
“儿子啊我是妈妈你今天晚饭吃了没有啊护照还没有到吗一个人住天天不要熬的太晚要不然回来吧你快出国了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别天天跟着那群聋哑孩子混在一起了连工资都不给随便找一个都比做这个强。”我一边在妈妈喘气的间歇中抽空嗯嗯啊啊,却没有注意到妈妈到底在叮嘱什么,反正每天的对话都是千篇一律,所我管他呢。
“儿子?”突然妈妈的声音慢下来了,“我在听,”我盯着天花板接着出神。
“你天天躲在这个小城市里不出来,”妈妈停顿了一下,“是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在这里?”妈妈仍然是试探的口气。
“没有,”我回答的干脆利落,“我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来爱语低下头认真喝热巧克力的时候额头发际那圈软软的胎毛,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从脑海里赶出去。
“你也赶紧找一个吧,”妈妈的语气变得有些认真,“你也二十来岁了。”
“嗯。”我仍然漫不经心,突然觉得我想起来一件事情,“要是我的女朋友是一个聋哑人呢?”我很惊诧自己的口中怎么会出来这样的话语。
“不可能!”妈妈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我的儿子怎么可能看上一个聋哑人,”妈妈的语气斩钉截铁,“我绝对不允许你找这样的女朋友,最起码也是一个正常人。”
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耳边竟然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原来是我的耳朵不经意碰到了手机屏幕。
“我得和妈妈说清楚那句话只是开玩笑。”我艰难地坐起身,却看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深思。
忘了要那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了,我们还会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