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的他遇到这种事件的话也一定会这么感觉的。
竟然让那样小小的孩子肩负了这样深重的责任,太过无能了。
多像是现在的情况啊。
“记不清了。”丰沈逸回了小姑娘的问话一声低叹:“只记得全都是该杀之人。”
白十方也就闭了嘴。
心中些微的慌张也因为男人这样的回答而被打散。
“别想太多。”丰沈逸想去摸一摸正隐约感觉到什么的小姑娘的头,更想抱一抱她安慰,但是此刻身处敌人的包围之中,他只能用此刻愈发显得苍白的语言抚慰小孩子那一颗脆弱敏感的心:“我会陪着你的。”
“只要明天太阳还是会从东边升起,我就会呆在你身边做你的挚友。”
“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做你的支柱。”
白十方微微笑了下,刚刚晴朗起来的心情又因为这样的许诺有些哀愁,蔫巴巴地应了声:“嗯。”
他忘了他们曾经绝交的事情了吗?
细腻的风包裹着除了谢辞外所有人的呼吸,为他们无声无息地铸建了一个完美的防护。
下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着自己的温暖,更上一层楼的能力掌控带来了更上一层楼的与人的隔阂。
就像这阳光,无论看起来再怎么灿烂真正洒落在肩头也不会有夏日的热烈。
她是不是终有一日也会变成没有感情的神明呢?
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一点一点失去对于很多事情的敏感。
失去了对那株幼苗被风雨折断之后继续生长的感动,失去了对母兽拼尽全力保护孩子的怜爱,失去了对为了喜爱的人直面危险的人的赞许……
也会失去自己本来的,那一颗敏感的会因为摆件赏心悦目、食物足够美味而轻易满足的心。
黑与白混杂的发丝下,少女娇嫩的脸庞变得无甚表情。
只是那一只素白纤长的手紧握住自己脖颈上隐藏在衣物之间的项链的动作稍微透露出了一些丰沈逸和谢辞都不会懂的紧张。
微妙的气氛之中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那一片巨大的种植棚里气味极为难闻,那是成堆的丧尸尸体也不会散发的血腥恶臭。
众人的惊愕被深埋心底。
没有人说话,没人敢说话。
还像是被人类养殖时那样规规矩矩地生长着的玫瑰几乎全部都变成了沐浴血腥的黑色,完全无法看出本来品种的花朵丛中那一朵洁白无瑕的玫瑰就愈发醒目。
白到像是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玫瑰优雅地绽放着。
“那是首领吗?”
在最边缘伫立半晌,丰沈逸低声询问能够听懂他们语言的少女。
白十方因这问话回了神,在过于嘈杂的环境之中皱了皱眉,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与拇指轻碰,无声之间解除了对于众人的防护。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复丰沈逸的问话,但是选择了避而不谈:“让谢辞解决吧。”
白十方的动作虽小,但根据他隐约的感觉和女孩子以往行为并不符合地顿了一下的回话还是猜出了一些东西。
“这样啊。”男人揉了揉自己已经冒出胡茬的下巴,话音平淡,并未因为女孩子的隐瞒而有任何不快的样子:“那我们去救人吗。”
十方揉了揉耳朵上有些闹腾的小家伙们点点头:“你已经看到了吧?你去左边我去右边。”
白玫瑰所在的位置是正中心偏西南一些,十方所说的右边大多“饲养”着动物和植物,只有三两个人,左边则除了那些弱小的小家伙们还有明显是三伙的四十几个人。
很显然地,那边的情况更加复杂,也是白十方不太想处理的状况。
她怕自己忍不住杀人。
极夜与明光的发丝披散在两侧被束起,本极易扎出容貌上的弱点的发型因为少女过于完美的容颜而显出女孩子的娇小纯真起来。
但是在这个纯真的少女衣袖之下,那看似放松虚握的手掌之间是无声无色无息蓬发的雷霆。
刚刚惊鸿一瞥的视界里那人的挣扎一下子击碎了少女对于未来昂扬的信心。
一直身处努力维持秩序整体氛围较为和平的校园里他们这些人对于“末世”的认知还是太过于浅薄。
但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压下的那些恶念在外面一定是存在的。
然而那些恶意会膨胀到什么程度?
白十方不知道。
这就是他们的极限了吗?
白十方觉得不是。
丰沈逸拉住了和自家的队员招招手就准备走的白十方:“让他们去那边,你和我一起。”
这一刻这个名义上的队长终于拿出了一些属于他的威势:“一二组跟过来,三组去右边的棚子,那边有几个幸存的人。”
李栋在男人的眼神下被迫收回了自己向左前进的步伐,转了身跟着右边当个镇场。
“你们去吧。”谢辞直直地盯着那一朵纯洁的玫瑰没有回头:“你们走了我才能继续。”
白十方“嗯”了一声,没有挣开挚友的手掌。
周遭的植物们都已经停下了攻击,一众人艰难地进来轻松地出去后背都有些不可置信地发凉。
“萧队?”一个队员迟疑地回首去看身后少年单薄地背影,没有风的来的破烂暖棚几束阳光明显地倾洒,天光之下,如精灵般的少年站在漆黑血腥躁动的藤蔓之间注视那一朵洁白。
心口微窒的瞬间那少年的身影也被成片的漆黑所覆盖——
“等!”
白十方面无表情也回过头去,手指微动隔着几个人封住了那个人的嘴:“林鹤,跟上。”
“现在有事的不是谢辞。”
少女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一只失去了它应有的光亮,那是她正在尝试分散自己的精神力的证明。左眼里是室外的光明,丰沈逸的背影清晰可见,右眼是暖棚昏暗的光线,数人被漆黑包裹奋力挣扎。
他出手了。
角落里衣衫破碎的孩子和母亲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就被年龄大一些的男人紧紧抱住。
颤抖着恐惧,不屈而坚强。
白十方眨下眼,因为睁开得太久所以留下了生理性泪水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左手被牵着,她只能动用自己的右手不经意地抚摸自己耳边的头发,泪水缓慢凝干,消散在空气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你觉得他们该死吗?”
他们和幸存者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恰好足够一场简短的谈话。
“我想杀。”白十方回答得毫不犹豫:“但是按照法律来说他们似乎还不够死刑。”
稍稍顿了一瞬间,少女放下耳边的手掌语言平淡得过分残酷:“有证据的话就算杀掉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