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山间的夕阳斜斜地打在翠绿色的竹梢枝叶上,泛着莹莹的亮光,随着微风缓缓涌动,仿佛湖面上那波光粼粼的涟漪。鳞次栉比的院子上方飘着袅袅炊烟,此起披伏的鸡鸣狗吠声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悠悠回荡,诱人的食物香味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涌来,令劳作晚归一脸疲惫的路人都不由得露出一抹向往的微笑。没有大城市的霓虹喧闹,没有大城市的步履匆忙,只有一盏盏昏黄的小灯等待着晚归的父亲、丈夫、儿子和女儿,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南笙此时此刻也正守在厨房里,专心致志地看着大锅里正咕嘟咕嘟冒着香气的红烧肉,她虽然看过奶奶和南爸爸做了无数次了,但是自己做还是第一次,这是今晚唯一一道荤菜,如果失败了,今天晚上四个人就得光吃蔬菜了,还是南笙自己种的小青菜,虽然好吃,可是吃不饱啊。何佩君和陆政两个人负责烧火,从没干过这种活的两个人都是一脸狼狈相,脸上不是这里黑了一块就是那里黑了一块......也怪他们来的突然,南笙本来想着燃气瓶够她用过今天晚上的,明天再让人来换,可现在要应付四个人的晚饭就实在很勉强了,幸好煮饭是够的。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陆政和何佩君手忙脚乱地忙着生火,南笙负责烧菜,苏轶帮着南笙备菜。
何佩君闻着锅里散发出的浓浓肉香,那沾满碳灰的黑色小鼻子忍不住使劲吸了又吸,本来就饿得不行的她现在感觉闻着香味都能吃一碗饭,于是忙咽了咽口水,舔着笑脸问道:“笙笙,这肉好了没啊,都快把我给馋死了,不信你听,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南笙好笑地看着何佩君一脸碳灰的狼狈模样道:“快了,再等等。”南笙在墙角那里拿了一个小炭炉出来,让陆政从灶台里夹了几块烧得正旺的碳火出来放在了炉子上,然后把肉盛在一个小瓦锅里直接放在碳炉上继续慢慢炖着。接下来更是三两下把苏轶洗好的几样素菜下锅,很快地就地炒了出来,当然这都要归功于这段时间在老家的独立生活,把南笙培养成无所不能的自理达人,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说不上厉害,但是在一群从没自理过生活的小伙伴来说,南笙觉得自己可以稍微骄傲一下的。
南笙满意地看着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一个筒骨莲藕花生汤,一个红烧肉,一个清炒小青菜,一个三丝芹菜,还有一个番茄炒蛋,不辱使命,没有让奔波劳碌大老远来找她庆祝的小伙伴饿肚子。
正当何佩君着急上桌开动的时候,被陆政拦住了。他一脸神秘地从书包里掏了一瓶青花白瓷模样的小瓶子出来,兴奋地笑着打开了盖子,然后凑到大家跟前让他们闻一闻,说:“闻闻看,香不香?这是我妈妈自己酿的青梅酒,甜丝丝的,可好喝了,我特意带来的,一起尝尝?”
何佩君高兴地一口应下:“好啊好啊,南笙快去拿杯子。陆政啊,你难得做了件聪明的事情,值得表扬,再接再厉啊。”
陆政不屑地鄙视了何佩君一眼,道:“我这是特意带给南笙喝的,你高兴个什么劲,你呢,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何佩君也不跟陆政计较,兴致勃勃地从陆政手中接过酒瓶,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酒倒进了南笙拿过来的四个白瓷小盏里,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着:“我给南笙带不带礼物呢就不劳您操心了,你的这份礼物,我替南笙先谢谢你啦。”
淡绿色的透明液体盛在白瓷小盏里,清透见底非常好看,青梅的酸甜气息混着淡淡的酒香,一个劲地往鼻子钻,非常诱人。南笙感激地看了几个小伙伴一眼,举着酒杯说道:“先谢谢大家大老远地跑来看我,非常惊喜,我很高兴。来,为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起干一杯。”
果酒香甜,但也是有度数的,贪杯的何佩君和与她斗气的陆政两个人一杯一杯地你来我往,终于把对方和自己都喝倒了。南笙和苏轶两人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认命地把两个人送回各自的房间去。南笙还从热水瓶往脸盆里倒了些热水,帮何佩君把那张沾着碳灰还没完全洗干净的脸仔细地擦了擦,然后帮她轻轻盖了一张毛巾被,虽然是盛夏的天气,但是夜里山风大,还是有点凉的。等收拾完何佩君后南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给陆政也端了一盆热水过去。因为之前南爸爸和林妈妈帮着南笙把家里所有房间房间都打扫了一边,所以基本上铺上床铺被子就可以直接睡了。
因为手上端着一盆水,所以南笙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微微掩住的房门,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南笙看到陆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呼噜一下接一下地响起来,非常有节奏感。南笙示意苏轶结果脸盆,苏轶虽然伸手接过了却是十分不解地看着南笙。
南笙小声说道:“这是干净的热水,你帮他擦擦脸?这样能睡得舒服点。”
苏轶看着躺在床上睡姿十分不雅的陆政,皱起了他好看的眉头,不悦地道:“能不擦吗?”
南笙尴尬一笑道:“这不太好吧,要是你实在不愿意,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苏轶好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先是郁闷地看了眼陆政,然后回头一脸不乐意地看了眼南笙,最后用十分僵硬的语气说道:“还是我来吧。”
南笙十分不放心这两人,看着苏轶对着脸盘一脸无从下手的样子,更是踌躇着脚步不敢离开。苏轶回头十分不高兴地看着南笙说:“你要看着我帮他擦?...你不相信我?...”看着还僵持在原地的南笙,苏轶皱着眉下了逐客令道:“南笙,请出去,还有把门带上。我相信陆政非常不乐意让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的,或者说,何佩君也不会乐意的......”
南笙没等苏轶说完就吓得赶紧把转身离开,走出门口几步的时候想起门没关,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去,对着苏轶那双斜斜睥睨着她的不悦眼神,南笙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关门,关门而已。”
南笙从楼上下去之后就去餐桌收拾碗筷,只是没等她把碗洗好,苏轶就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脸幽怨的看着南笙,把正在专心洗碗的南笙给吓了一大跳。南笙有些尴尬地对着苏轶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问道:“有事情吗?”
苏轶白了南笙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道:“需要帮忙吗?”
南笙快速地扫了厨房四周一眼,摇了摇头,笑着说:“我都弄得差不多了,把手上的碗洗干净之后就可以了。”
只是等南笙说完这话的时候,苏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杵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业,南笙总觉得这个目光太过炽热,所以斟酌着继续开口说道:“要不你去帮我煮一壶开水?我待会给你泡茶喝。就在院子外面的亭子,那里就有烧水壶,而且外面的亭子到了晚上非常凉快,很舒服的。”
苏轶看了一眼水槽里所剩无几的几个盘子,点了点了头,说道:“好,你慢慢来。”
南笙把最后一个碗沥干水放到架子上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完成任务,一天也马上就要过去了。南笙把身上挂着的围裙放回挂钩上挂好后,还特意回房间看了眼何佩君,见她睡得依旧安稳,才放心地离开。
院子的光线昏暗,唯一的照明就是亭子上头悬挂着一盏小灯,散发着柔柔的昏黄光线。南笙不由想起高一那年冬天,也是他们四个人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过了一个愉快的元旦,只是如今时过境迁,院子看似还是原来的院子,只是院子周围奶奶种的花花草草都没了,如今空空荡荡的,看起来有些凄凉。
苏轶看着南笙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脸上的表情有些哀伤,让人看了忍不住觉得心疼。他轻轻喊了一声:“南笙?怎么不过来?水都烧开了,你的茶放哪了?”
南笙的回忆被苏轶的声音给中断了,回过神来,看见苏轶正对着她笑,平时冷冰冰的脸上此时正挂着一个温柔浅笑,俊朗的眉眼缀着柔和的灯光,看得南笙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说道:“好,马上来。”
南笙从凉亭的储物柜里把南爸爸平时喝的普洱茶拿了出来,转过头问苏轶道:“普洱可以吗?”
苏轶一边拎着热水壶小心翼翼地到出开水慢慢清洗茶壶和茶盏一边随意附和应道:“可以。”
南笙本来伸手想把苏轶手里的热水壶接过来自己泡的,只是被苏轶伸手挡住了,还很自然地把南笙手里的茶叶接过来,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坐。”
南笙趁着苏轶低头泡茶的时候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这人真是,到底谁是主人谁才是客人哦。
南笙安静地坐在苏轶的对面,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起起落落,恬淡的表情配着优雅的姿态,光看也是一种享受。
苏轶把泡开第二遍的普洱茶导入两盏白瓷里,光亮的白瓷衬着橙黄浓厚的茶汤,随着苏轶将茶盏轻轻放在南笙面前,淡淡的茶香萦绕在鼻尖周围,带着股时光流转的味道,悠扬又绵长。苏轶对着南笙浅笑着说了声:“请吧。”
南笙浅浅抿了一口,非常有良心地说了真话:“就是这个味道,不错,没有糟蹋它。”
苏轶满不在意地嗤笑出声,也端起剩下的那盏茶慢慢悠悠地喝起来。
酒足饭饱后来杯解腻的普洱确实不错,再加上清风朗月的自然风光,更是滋味绵长。南笙懒懒地斜靠在竹椅的椅背上,舒服地忍住发出轻叹。
苏轶看着南笙这般享受的表情,不由失笑说道:“你很喜欢这里。”
南笙听到苏轶这般肯定式的发问,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乌黑明亮的桃花眼缀满笑意,说道:“那是当然啊,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呆的地方,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就算爷爷奶奶不在了,它对我也还是很重要的,所以才想着趁着大学开学前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以后也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回不来了。”
苏轶往南笙的茶盏上续了一杯茶,问道:“Q大,你报了什么专业?”
南笙有些不自,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报了和他一样的专业,所以装着轻松自然满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建筑学啊。”
苏轶有些意外,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南笙一眼。
南笙被看得颇不自在,脸颊发热,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你不要误会,我可是因为你是这个专业,才选这个的。”
苏轶似笑非笑地看着南笙,淡淡地道:“我有说什么了吗?”说完还眨了眨那双斜长的大眼睛,满是狡黠的样子。
南笙只觉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地端起茶盏把剩下的普洱茶一口喝了个干净,扔下一句“我要去睡了”,然后扔下苏轶一个人待在亭子,自己落荒而逃。没等她逃回房间就开始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只是让她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她认命地跑回房间真的准备睡觉了,打开房门,看见何佩君成大字型地躺在她的床上,被子一半斜斜地搭在肚子上,另一半逶迤拖到了地上。南笙无奈地把何佩君艰难地推过去,从衣柜里拿了另一张毛巾被出来,躺在了何佩君身侧睡下。脑子有点凌乱,她以为她会睡不着的,可是躺上去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只是一晚上都在做各种梦,光怪陆离的。忽然间身后被人用力给踢了一脚,南笙毫无防备地被踢下了窗,南笙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用手摸了摸痛到不行的腰,南笙敢断定这下肯定要起淤青了。再抬头看看躺在床上睡得不自知的何佩君,南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抻着腰怒气冲冲地爬上床朝着何佩君耳朵喊了一声“着火啦”。
何佩君被吓得马上坐了起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南笙说道:“哪着火了?哪着火啦?”
南笙撅着嘴巴郁闷地说道:“不这么说你能马上起来嘛。”
何佩君讪讪一笑问道:“你把我叫起来干嘛?”
南笙抻着腰一脸痛苦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也不知道你是梦见什么了,这么大力把我踢下床,我都痛死了。”
何佩君忙起身下床扶着南笙坐下,一脸内疚地说道:“南笙,付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快让我看看踢到哪了?”说完就伸手去掀起南笙的衣服要看,南笙也没阻止她,看到腰上那淡淡的淤青,何佩君心里越发内疚了,忙去找了药酒去帮南笙揉开。
几个人在南笙老家住了三天,然后就返程回了H市,南笙也跟着一起回了。苏轶回了H市就回了美国,何佩君学校有事提前返校了,陆政也陪着她一起回校了,南笙呢先去文渊拿了通知书,然后就是一个人无聊地等待远游即将归家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