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的燥热,热浪般汹涌澎湃,估计再过不久会有场暴雨。典型的夏季天气,孩子脸,说变就变。而且正直周五下班时候,人流车流都是空前高峰。
南笙踩着一双高跟鞋,挤在地铁里,简直一车厢的“肉馅”,串着各种味道。南笙艰难地挤到角落去,刚站稳,那边电话铃声就迫不及待地响起。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老妈,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南笙无奈地皱眉,叹了口气才慢吞地把电话接通。
南笙:“喂,老妈。?”
林妈妈:“到哪了?”
南笙:“在地铁上了。”
林妈妈:“快回家,有事和你商量。”
南笙:“知道了,回家再说,拜拜。”
南笙一毕业就在中建工作,家在城东,中建在城西,每次上班都要跨过大半个H市。后来工作稳定了,索性在办公楼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既方便又自在,只是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一趟,免得父母惦记。
南笙到家的时候基本脚已经痛到麻木了,所以说,早上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穿高跟鞋上班。南笙在沙发上一边葛优躺,一边跟林妈妈说话:“老妈,什么事这么急,您老不知道这下班高峰期是有多恐怖啊!”
林妈妈神秘兮兮地笑了说:“反正是好事,亏不了你。”
南笙:“老爸呢?跑哪去了?”
林妈妈:“买盐去了。”
林妈妈刚说完,这边门就开了。
“呦,闺女回来啦!累不累,你妈妈给你炖了汤,赶紧盛起来喝一碗。”说完南爸爸就把东西拿进厨房忙活起来了。
林妈妈把汤端出来,招呼南笙过去喝。看着南笙喝汤的时候,还一副笑眯眯充满算计的样子:“笙笙啊,明天晚上陪妈妈出去吃饭吧,见个老朋友。”
“吃饭您跟我爸两个人去就好,拉上我干嘛,不去。”南笙一边喝一边懒洋洋地道,“老妈,您这汤太棒了,再给我来一碗。”
林妈妈听完脸一拉,沉声道:“去不去,不去没得喝。”
“妈,您以为我不知道您想干什么?您这哪是吃饭,肯定是想把我卖了。不去!”南笙皱眉坚决地摇头。
林妈妈急了,扔下话说:“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和人家秦阿姨说好了,不去也得去。”
南笙知道自己老妈专制独裁的本性,无奈极了,都是老爸给惯,哎。
林妈妈见南笙闷不吭声,态度似有软化的迹象,连忙趁热打铁说道:“妈妈也是为你好,虽说25岁不算大,但是咱也得慢慢开始挑起来了,是不是。再说了,就算不合眼也可以当个朋友啊,现在这个社会多个朋友没坏处的。而且妈妈也不会坑你,人秦阿姨的儿子可优秀了,据说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设计总监,那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你俩还是同行,还怕聊不来吗?相信妈妈准没错的。”
南笙对上林妈妈炽热的眼神,无奈地伸手扶额,“妈,您绝对入错行了,您的口才不做广告推销真浪费......”南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妈妈前一刻还温柔的眼神转瞬冷冷地像弯刀一样撇过来,“我一人民教师做什么推销员,哼!”南笙面对独裁专政的母亲大人没办法,投降道:“好好好,我去还不行。”
林妈妈这才满意地笑起来:“这还差不多。”然后乐呵呵地接过南笙的碗:“妈给你盛汤去。”
南笙不满地努努嘴吧,对着南爸爸低声说:“爸,你也不管管我妈。您瞧我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买家?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南爸爸看着南笙宠溺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妈我拿她没办法,你就去瞧瞧吧,说不定就刚好是你的缘分呢。”
南笙气得牙痛,饭也没吃多少,就说要下楼买酸奶,出门溜达去了。
南笙在小区慢悠悠地走着,心不由地一阵烦闷,右眼皮还突突直跳。都说右眼跳灾,可不是要倒霉运了?
脑子里突然飘过那人的模样,也不知人家如今怎么样了,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不说见面,连说句话都成奢望。也不知他会不会也有被逼相亲的经历,南笙自嘲地想到。不过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的,毕竟人家这么优秀。想起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但凡得不到的,都是百爪挠心”。你想忘吧,还偏忘不掉,你想努力吧,连个机会都没有。
超市买完酸奶,南笙就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南笙喝酸奶固执地只喝一种牌子,而且必须是原味的。南笙说自己这叫专一,何佩君说南笙这纯属矫情,如果不是矫情也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人。南笙想到明天的相亲就头疼,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给何佩君。
南笙:“喂”
何佩君:“干嘛呢?有事快说,老娘正打着怪呢。”
南笙苦恼地说道:“帮我个忙,明天晚上老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何佩君听了忍不住狂笑道:“你妈还真是急性子啊,哈哈。好说好说,怎么帮呢?”
南笙:“到时你等我消息给我打电话,我好假装去加班。”
何佩君:“呃……问题是没…但…其实,要是合适的话,你真可以试试的,惦记一个不回来的人干嘛呢。”
南笙无语道:“何佩君!一码归一码,我只是觉得现在一个人挺好的,自由自在。”
何佩君:“知道了,不能提这个人,又踩你尾巴上了。呀呀呀,我快要挂了,回头再聊。”
南笙对着手机嘟囔道:“没义气的家伙,电话挂得可真快。”
南笙觉得古话诚不欺人,右眼皮跳要倒霉。这不刚挂了电话,那边憋了一天没下成的雨,忽然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简直是倾盆大雨。就像是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忽然置于冷水中,刺啦刺啦地,仿佛地上还冒着氤氲的白烟。雨太大了,视线所触及的都是一片迷茫,什么也看不清。南笙躲也没地方躲,就这么一路淋着雨回去。因为是盛夏,雨并不冰凉,细密的雨滴打在身上不轻不重,就像有无数只触手在抚摸着你,很奇异的感觉。南笙想着反正都淋湿了,也不想跑了,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回家吧。
只是透过雨水恍惚中看见了有人撑着伞走向自己,南笙看不清是谁,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在雨夜里显得那样耀目,只觉得这个身影出奇地好看又出奇地熟悉。南笙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描摹这人的模样,却发现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起来,牵动着掩埋内心深处那隐隐的不舍和难过。南笙从未想过五年之后,她会以这么狼狈的一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也从没奢望过,他,竟然还会回来。雨伞能挡住夏天的暴雨,却没法挡住南笙眼里蓄满的眼泪,也许是思念太久了,也许是隐忍太久了,也许是太过突然了。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河流,趁着雨夜不动声色的悄悄落下。
“你回来了。”南笙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南笙,眼神里满是温柔,半响才开口道:“好久不见,南笙。”说完朝前踏出了半步,轻轻地将南笙拥在怀里。
直到温热的气息不断地从苏轶身上传过来,南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拥在怀里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勾起了心底那些温暖又美好的回忆,本来将将止住的眼泪,又汨汩地涌出来。
南笙心里有些怨,有些甜,也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挣开苏轶的怀抱,往后退了半步,最终视线却忍不住落在他脸上,从他深邃迷人的眼睛,到坚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那个笑起来脸颊上才会呈现的温暖迷人的小酒窝,多么熟悉又陌生。
南笙心里乱糟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从嘴里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还走吗?”只是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害怕答案,也有羞涩的窘迫,所以逃避般地默默往前走着。
苏轶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南笙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叹了口气大步跟上,雨伞也固执地往南笙那边倾斜,毫不在意自己被雨打湿的肩膀。也许是在想措词,沉寂了半响才开口说道:“不走了。”
南笙听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只是又有些恼自己,人家走不走地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刚才久别重逢的冲击,让她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现在脑子清醒了,心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着。于是脸上的表情也开始逐渐淡漠起来,只是低沉地回了一声:“哦。”
夏天的雨下的突然,也停的突然。两个人还没走到南笙家楼下时,雨就嘎然而止了。
南笙头也没抬,匆匆地说了句:“再见了。”然后转身就走了,为这阔别多年的匆匆一悟画上了一个句号。留下了苏轶一个人站在那,久久也没挪动一下。
苏轶浅浅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固执又坚定,轻轻地说道,“没关系的,南笙,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