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易看不清车后人的样子,也看不清他具体的细微动作。
只能通过模糊身影的判断,加上精神上的感应,回馈过来的信息,大致推测出,这位刚才应该是在调整位置,将枪架在了车顶。
粗略估计了下对方瞄准的方位,由于距离太远,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只是以超出常人的听力,大致能听到那边有喧闹声传出,貌似是有数人被围捕了,这枪手是打算一锅端么,连自己人也顾不上了。
顾不上再多看,扫了眼四周,现场仍是各种混乱,但此时周身二三十米范围内,除了这个火力手,没有发现旁的人了。
应该不存在,会有人来突然冒出,来救伍哥的可能了。
至于武琤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两方不是一路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谁会来管别人老大死活,更别提武琤一方,自家平日威风无比的老大,一见来人露面就望风而逃,眼下只顾着逃命哪还会考虑其余。
武琤的手下们,当然不知道,武琤临场退缩,并不是因为怕了隋易,如果单对单,他绝对有兴趣和隋易过过手,切磋切磋。
但他可不是纯粹的武夫,脑子同样够用,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全靠武力,他早就被人玩死了。
所以,当他一看来人身份有变,原本应该被留在金碧辉煌的隋易,突然出现在这里,要不是自己手下出了叛徒,就是有哪个环节消息走漏。
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眼下这次交易,都是一次针对他所设下的圈套。
那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故面隋易甫一露面,没等四面八方,包围的警方开始行动,他就先一步逃跑,可以说几乎前后腿,就四面响起了警笛声,他能提前一步开溜,已是反应快了,哪还顾得上太多小弟,当然心腹总是有的。
于他而言,只要人能走脱,就没有损失。
留在现场的那笔钱并不是他的,而是伍哥的,二人当时约定,他以高出一成的价格,事后买下一半货,当然加上点其他条件,比如加强全作之类,才让伍哥同意让他今晚就参与进来。
这一切算盘,当然是没人知道,也没人佩服他的精明。
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一个望风而逃的软蛋,当然事后他肯定会拿出另一套说辞,加上银弹攻势,重新忽悠住一批小弟来,前提是他能够跑掉。
这当然是后话,当前这种混乱局面,因为有他这个坏头开在这,所有小弟都没有反抗的念头,纷纷只记得逃窜。
相对来说人手偏少的警方,由于有了黑夜的掩护,反让心虚的歹徒们认为,对方有大队人马,但凡一碰上警察,若是不能跑掉,立马就会投降,根本不做反抗。
明面上看起来,警方自然占据了绝对上风。
隋易看的很开心,可一个最大的威胁在侧,不能早点解决,迟早也会引来大患。
对方经过调整角度,人自然向上露出了半个头,如此一来,隋易总算不用纠结了,机会来了!
对方鼻子以上部分,已经完全越过车顶了,隋易就算不用透视,也可以看到对方的发梢。
或许对方以为,现在是晚上,他又处在背光,根本没人注意的隐蔽位置,所以举止上有些随便,连基本的调整呼吸之类的都没有,显得有些松散,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主动搜寻隋易的位置,难道车里面听不到声音,对方还不知道自己?
不容细想,当这半张脸一露出来,隋易便认出对方是谁。
没想到,为了将应付今晚的局面,伍哥居然把这人捞出来,这可是伍哥绝对的心腹,难怪会放心的把,自己最后一道屏障交给对方。
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对方不在出来后,第一时间寻找伍哥,并设法营救,反是躲在角落,表现出择人而噬的阴狠。
虽然其阴人手段,因为火力凶猛,可以报复很多人,但毕竟只有第一次改动才会管用,后面警方有了防备,对方想再解决警方,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些人可不是一两枪就能解决的。
他有点想不明白,不过不要紧,只要待会擒下对方,总会问出来的。
此人便是与伍哥初次碰面时,那位现身拦路的精瘦个,隋易不知道对方外号叫二麻,但他知道此人相当于伍哥的左膀右臂。
上次被自己干趴,原本照他想来,应该就至少要在里面蹲上半个月。
没想到,伍哥为了这次交易,把这家伙弄了出来,想来定是费了不少力气,或许是钟滔在这里使了劲,事后到是可以让杨厅借着由头查一查。
想归想,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
打从认出这个人开始,他便悄悄放下拎在手中的钢管,原本他打算大力掷出,就算不能击倒对方,也能敲对方一记黑棍,让对方短时间晕头转向,或在头上开个瓢,狠狠出口恶气!
哼,想暗算我这边的人,问过我没有。
万一伤到依姐怎么办?
其实他主要就是担心上面这点,所以下手时并不准备客气。
却没想到,这人自己居然认识,又是伍哥的心腹,那就有必要手段温和些,让对方至少保持清醒,免的等会不好问话。
将钢管轻轻放下,手上又纂紧了一根银针。
悄悄绕到侧面,借着我能看到对方,而对方看不到我的优势,瞄准了对方耳后穴位,抖手甩出银针。
若击中此处,对方会短时丧失听力,且麻痹面部神经,不至一时大呼小叫,又因为听不到,自己同时扑出时带起的风声,这才好顺手将其擒下。
可没想到,当他抖手甩出银针,对方居然忽然偏了偏头,貌似早有准备,欲躲过他这一记飞针;
隋易也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暴露了,不然没理由这么巧,自己刚出手,对方便有了闪避动作,除非对方也能透视,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时他也想弄清楚,这厮究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不过,既然暴露了那就强上好了,他才不信对方有胆子,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冲自己开枪,除非是打定主意和自己同归于尽。
只要这一针,起到让对手有个停顿的刹那,他就有足够把握,让对方放不出一枪。
若非之前,他一直顾忌对手,会在自己出手时乱中开枪,误伤自己人,他早就直接强上了。
可没想到,这一针,对方偏头的方向,完全偏错了方向,导致这一针居然扎进了,对方的眼睛里,他也不懂对方是怎么回事。
只听半声惨叫,对方连忙一手捂眼,血从指缝中不断流出,整个人登登登连退数步,这只眼睛怕是要废了。
然后也不知对方绊到了哪,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瞬间仰头便倒。
隋易瞧的目瞪口呆,还有这么巧的事,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倒霉,连连失着!
自己这边也算幸运了。
然而,庆幸很快转为惊恐!
隋着对手的倒地,对方一直擎在手中的枪,后座也一并磕在了地上。
只听‘卟’的一声轻响,整装待发的榴弹自主击发!
完蛋!
他再顾不得倒在地上的混蛋,赶紧盯着击发的方向,想看看这一枪会打向哪里。
万幸!
由于这一枪正好是磕地时撞发,所以是这一颗榴弹,是以近乎九十度的直角,直冲向天!
所幸没有伤到任何人,正想松一口气,下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
我靠!
你大爷的!
现在打上天是没事,可等会它要落下来,那还不是落在这片地方附近!
干!
隋易除了怒骂这一句以外,只能连忙逃离这一片区域,谁也不知榴弹待会会落在哪?
可才刚奔出数步,马上反应过来,重要人质伍哥还留在这,他必须带出去,不然许多疑问便解不开了,至于其他人,他可顾不上了。
顾不上看一眼,那位开始叫的凄惨无比的火力手,急忙跑到伍哥身边,一把抄起背上,顺手拎起钢管和装货的提包,这批货他可是答应了陈关绝,要一点不少的带回去,要是给炸没了,到时谁会信他;
至于那些钱,虽然他也眼热,但那毕竟是脏款,还是别沾手的好,于是撇在原地不理。
只是背着个人,快速向着外圈极速狂奔。
可没等跑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巨响,气浪袭来,不得不顺势趴下,让伍哥充当自己的肉盾,挡住后方吹来的众多细碎杂物。
直到烟尘散尽,他才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走回去,发现两辆商务车,基本上算是废了,一辆四脚朝天掀飞在下方,一辆直接横移十多米,直到撞上山壁才不得不停下来,但也差不多被削掉了大半个车头。
那位火力手,明显命比较大,还没死,只是受到冲击波影响,吹到一边暂时晕了过去。
但是另一位,被自己最先打晕的,由于正好处在杀伤半径内,已经挂掉了。
这是今晚出现的第一个死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他没时间再去考虑,见现场大致没什么危险了。
便将拎着的伍哥弄醒,正准备向他逼问。
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侧耳倾听片刻,貌似有人在鼓动,号召大家伙出面抵抗,因为趁着刚才的火光大亮,露面的警方人数,被大多数人瞧在眼里,只有十几人,还没他们这一方人多,有那心思活络的,那会不动歪脑筋。
当然这肯定是找死的行为,警方手里可是都有枪的。
听了一阵,他便没在意,向被刚弄醒的伍哥问道“伍哥,眼下你已经栽了,我希望你能认清形势,好好配合,我这里有几个疑问,希望你能帮我解答一下,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多年的大佬养成,伍哥虽然显得颓丧,但气度不减“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问吧!”
对方如此光棍,隋易遂省下准备好手段,直接问道“麻烦伍哥先告诉我,我手上这玩意是什么东西?”说着话,手上正端着那个可能是起爆器的东西。
看着自己准备的后手,伍哥轻叹道“这是延时点火起爆器,我在每处关键位置,都弄了些塑-胶-炸-药装上,不管是为了突围,还是堵截追兵,都能起大用!最主要,是我对武琤也不放心,这算是有备无患,却是没想到早就被你发现,根本没用上,说真的我也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隋易没回答他,而是问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我想问下,你又是塑-胶-炸-药,又是榴弹枪的,火力搞的这么猛,这些你是哪弄来的,又为什么弄的这么严重,我感觉你都不像是来交易,像是来打仗的?”
伍哥也没指望对方真能回答自己,听了他的问题,苦笑道“这些存货,都是我以前单枪匹马从缅甸那边弄来的,记得好像是一次败卖西瓜的时候,机会好偷偷运回来的。唉,可没想到还是没有用!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安九爷,他告诉我省厅突然派出了一队人马,进驻到丰城,里面有许多缉毒处的人,具体目的不得而知,打听不到,所以提醒我要小心?”
就因为一句小心,你就如此兴师动众,隋易有些不信,不过他也无意深究,转而问起那位关键人物“安九爷是谁?”
伍哥淡淡的道“安九爷就是安九爷,我也就只知道这么个代号,不知道他是谁,具体什么身份,基本都是他单线联系我,我很少主动联系他?”
这么谨慎,隋易心下狐疑,不过这些交给警方查就行,自己可不是专职查案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这次消息,他又是怎么通知你的?”
“他是我一直以来的主要上游货源,可价格吃的很死,兄弟们利润不多,所以才想另外再开条路子,却没想到会这样……唉!”长叹一阵后,这才又道“至于送消息很简单,他会网上临时雇些跑腿的人,让这些人去取事先藏好的一段录音,当着我的面放给我听就可以知道了!”
“那他怎么确定你收到消息了呢?”
“更简单,最后他都会留下提示,让我在规定的贴吧、论坛之类的地方,留下事先说好的暗语,你想知道暗语么?”
隋易摆摆手道“算了,我没兴趣,这是警方的事……对了,那位武琤又是怎么钻进来的?”
伍哥听的暗自皱了下眉头,不答反问“杨天明应该是被你控制起来了吧?和我联系的应该都是你吧?”
隋易点点头,他不想说出实情,若说杨天明是与自己合作,难保对方不会怀恨在心,若是将来有机会出来了,说不定会害了杨天明。
只听对方再度叹道“你确实厉害,能找到杨天明并控制起来,还装的我几乎没怎么怀疑,还真以为姓杨的着急跑路,需要大笔现金,甚至还不惜因此大费周折,为弄点现金,搞的武琤都发觉有异,跑上门来打听;
我本来并不想说,后来在其劝说下,也觉得确实单子太大,一个人很难吃的下,所以就没瞒着,原想着要是合作的好,多拉一个人入伙,也可以多分摊下风险,虽然利润少了点;
却没想到别看武琤这人平时武的很,由于身手高强,动不动就揍人,但这次却很鸡贼,说是初次合作太仓促,手上也没这么多现金,愿意事后用高出一成的价格,从我手上买,不过想带点人现场验验货,先确保下货的品质,如果确实一切都OK,他不介意与我通力合作;
还说什么为表诚意,介绍我去什么担保公司,说什么费用全他出,真是搞笑,我需要这个吗,不过事已至此,武琤最多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黑吃黑,这点我自然有准备,我主要还是担心安九爷那边,所以让武琤先参与,权当多个垫背的,倘若真有万一,安九爷说中了,也能分担点火力!”
原来是这样,对于伍哥出乎意料的痛快,几乎有问必答,隋易有些怀疑,可是话里面没感觉到什么明显破绽,只能暂且作罢。
见他脸上一脸的纠结疑惑,伍哥看一眼自明“你不会觉得我是在逛你吧,嘿,至于嘛……
说真的,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面我是真的挺看好你的,一直想和你交好来着,不然中午在红袖添香,我也犯不着主动帮你结了帐,就是想着大家不打不相识,最好能够一笑抿恩仇,就算不能收归你到我帐下,也想和你结个善缘,不想大家继续为敌下去!
原本还想去你包厢主动敬个酒,后来接到安九爷来人的电话,这才匆匆走掉,没能和你遇上。
却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对我下手,如此干脆,倒是我失算了,唉!”
隋易终于又解开一个迷团,不过面上没有任何表示。
对于伍哥的话,他不置可否,当然也不会去后悔,因为这一番话,自己却将伍哥给抓了。
不说,这种大佬说话面面俱到,很可能只是因为一时成为阶下囚,不得不低头而已,当然也有可能没说谎,确有与自己结交的心思,但是那又如何?
伍哥就是一吃人的老虎,偶尔对你释放一下善良,不是因为他突然大发善心,只是因为你忽然变成了石头,觉得自己很可能啃不动,甚至可能蹦到牙,所以才放弃针对你。
但是这种善良,顶多只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一旦有一天,你衰弱了,或者他更强大了,觉得有机会可以收拾你了,一定会狠狠的扑上来,把你整个囫囵吞下去。
不要把自己安危,寄托于猛兽的心情好恶上,那太危险!
正想着自己还有什么疑惑可问的,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侧耳一听,感觉像是依姐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向着那边高声招呼。
梵纪依很快便带着人上来,见他一切安然无恙,眼中的担忧瞬间隐去。
刚才的突然一声爆炸,几乎吓坏了她,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厅长,也瞬间变的面无人色,幸好当时那片没有己方人在,但那里是事先约定的交易地点,隋易很可能还在那,所以俱都担心不已,在收拢了大部分匪徒后,连忙一路上来找人。
两边简单交流几句,隋易知道了,刚才的那阵骚动,在面对一把把黑洞洞的枪口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只不过,带队在小山峰处包抄后路的陈关绝那边,却是传出不怎么好消息,武琤的心腹手下,一死一伤,被留下了,但是大鱼本身却是借机溜掉了,为了追上武琤,陈关绝只身追了上去,目前还没有消息。
说完,梵纪依美目定定的看着隋易,意思很明显,为防陈关绝有危险,她希望隋易能出手。
毕竟,江湖道上都知道,武琤的身手很强,陈关绝未必能奈何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