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进德将李姓官员请上台,向所有人介绍,说他是朝廷特使,负责组建新军一事。陆乾环顾四周,望见联军使团已经落座——蒙泽因、亚乌拉斯、艾德温、米哈尔全都在场,但没有骑士团的护卫。
人群外围始终有动静,因为不断有其他团体到场。陆乾忽然望见仁武会众人,他们大部分停在边缘位置,三个长者往深处走,环顾四周,于同时发现陆乾,快步走来。
陆乾害怕他们行大礼,连忙相迎,三位长者作揖,说拜见恩公,陆乾立马扶住当先一人。对方一脸殷勤地寒暄,问陆乾怎么在这里,说他们听说了罗斯福一案,也听说陆乾在为官府做事,谋得高职。陆乾解释说只是协助官府查案,今天是来领取大会奖赏,顺便看看典礼。三位长者接着话头往下问,还不忘热情地搀着陆乾的手。陆乾极不习惯被三个长辈围着嘘寒问暖,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这时凌星辰也跟上来,陆乾隔着三人望见她——她的伤似乎好了,穿一身长衫,既有门主威风,又不失气质绝尘,表情却很奇怪。
“王师傅,先安排位置吧。”凌星辰说。
三位老者闻言不再缠着陆乾,转而去寻找管控场地的军官,凌星辰走近行礼,说拜见恩公。
陆乾只好还礼,同时抢话,“不用每次都这么郑重,真的。其实——我不太适应这个。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不太习惯你们这样称呼。”陆乾想起上次和凌星辰说话也是这么窘迫,但他不该如此。眼前的姑娘纵然容貌倾城,也不过是虚拟游戏中的存在。
“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陆乾一愣,没想到凌星辰会问这种问题,“呃……其实也差不多,就是人的称呼没有这么正规。大家都很随意的,虽然我帮助过你,但你把我当做朋友就好了,也不用这么注重礼节。”
凌星辰煞有其事地点头。
“那……能换个称呼吗?不用叫恩公,就像朋友一样,叫我顾影就行。或者像其他NP——像那些士兵那样,叫我大学士也行,这个称呼感觉自然一些。”
“大学士。”凌星辰尝试性地说。
“嗯。”陆乾使劲点头,总算松一口气。他刚才有一瞬间以为凌星辰会叫他顾影,那样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你在帮官府查案?”
“对。”
“那你知道廖天孤受伤的事吗?”
“知道。”陆乾猜到凌星辰想说此事,这正合他意,“我今天早上才见过他,问了他整个经过,他告诉我消息源头来自你。”
凌星辰默然。
“云煜,对吗?”
“他现在叫剑吾。”
“改名字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叫剑吾。”
陆乾未置可否。
“你知道那件事?”
“你是指他和廖天孤的事?”
“嗯。”
“知道,不过我还想知道更多。”这时五六个人从两人身旁经过,陆乾环顾四周,还有不少零星客人,“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嗯。”
两人往外围走,负责监管来客的官兵认出陆乾,未加阻拦——眼下不仅有大量的客人,还有来回巡逻的士兵,无论进出都要盘问,以防有人趁机作乱。陆乾声名显赫,并且接手了罗斯福一案,杨进德父子早已许其特权。
两人走上一条小径,两侧皆是矮树,四下暂无他人。
“他想杀廖天孤。”凌星辰说。
“对,是为了报仇。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有机会挽回,那只是一个意外,两人曾是师兄弟,总该有些感情。”
“没机会的。”
“为什么?”
“两人决裂之后的事,你不知道吧?”
“什么事?”
“天玄剑宗被灭门。”
陆乾意外。
凌星辰望他一眼,缓缓说道,“两人之所以护送尘镜大师,是为了‘开剑’。据说那是剑宗祖师遗留之物,名为天玄剑,他四百年前曾凭此剑助高祖平定天下,随后封存,并留下嘱咐——非乱世不可轻启。从那时至今,只在新朝(王莽篡汉)开启过一次,光武复汉后再度封存。尘镜大师通晓古今,能窥探天意,所以请他来主持开剑。”凌星辰顿了顿,“在那件事之后,尘镜大师殒命,剑吾断臂不能上路,廖天孤独自离去。剑吾身体恢复后回到宗门,发现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天玄剑也被取走。”
“他以为是廖天孤干的?”
凌星辰摇头,“他不知道凶手是谁。”
“但这笔账他记在廖天孤头上了,是个这意思吗?”
“嗯。”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亲口告诉我的。”
眼前的女子与剑吾是旧识,或者是其他关系,陆乾暗自想着——在自己解开项无泽一案之前,凌星辰应该是作为魏国政权的颠覆者而出现的,现在的剑吾恐怕同样如此,这两人又是旧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有什么组织,专门收拢和利用这样的人。陆乾直觉如此,但没有问。
同一时刻,典礼正在进行当中。李姓官员站在台上讲述朝廷组建新军的具体规划,鼓励众人积极参与,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台下人多眼杂,上位者多已落座,但仍有许多人四散聊天,有零星官兵和侍从来回穿梭,各为其事。
杨卓在与陆乾会面之后来到场地边缘,先是巡视各处官兵是否严守岗位,随后穿过人流往场地中央靠拢,观察各处。他远远地望见使团一桌,蒙泽因侧对自己正襟危坐。须臾间,蒙泽因扭头四顾,但没有看到杨卓。
杨进德在台下显眼处,并未落座,而是与几个老者站在一起,相谈甚欢。杨卓从对面人群走出,径直向杨进德走去,杨进德抬头瞟见杨卓,杨卓点头。杨进德仍是那副相谈甚欢的表情,继续与旁人说话。杨卓继续往前走,心想父亲纵横官场多年,果然善于伪装,竟没有一丝表露。
但杨进德的表情忽然变了——他身体猛地一震,往前弓腰,眉头紧皱,面容极其痛苦。
“杨大人?”
“杨大人你怎么了!?”
旁人见状一愣,连忙扶住杨进德,可杨进德连站立也做不到了,整个身体往下滑,旁人俯身拉住他。
杨卓已快步跑来,蹲身抱住杨进德,“爹?爹!?”
杨进德双眼紧闭,眉头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