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胸腔还有四肢,这麻木感让人呼吸时都隐隐作痛。在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我孤独的徘徊着。脑海里总是叨念着‘我死了么....我死了么......’,可是意识清楚的知道我还活的好好的。
因为我还在呼吸,我从未有一刻如此感到过死亡也能令人欣喜。当冰冷的长枪刺穿我的身体时候,有一阵眩晕冲破脑袋,仿佛灵魂被肉体解放一般的轻松让意识飘飞。
毫无征兆的救赎就这样降临在了我的身上,那种难以语言来形容感到罪恶在死亡的瞬间得到了净化。
但是.......
我用尽全力抬起神经松弛的右手,颤抖着放在左胸前。
咚咚......咚咚.....咚咚......
它还是一刻不停的跳动着,简直就是我人生时间的监管者。不论何时,不论再怎么样,它永远都以这种永恒的定律跳动着,每分钟的次数也好,每一次发出的声音也好,全部都一模一样。
仿佛在用它不变的行为告诉我“不用担心,只要我还在,你就没有死亡的资格。”
我讨厌这个残酷的真实,但事实就是这样.......
这个房间漆黑一片,凭着我的视力勉强能看出有几样简单的物品。而且这里明显有血的味道,还有医药用品的味道。比起医院里那些令人倒胃的消毒水味,这里显得好得多。
没有时钟摇摆来通知时间,我只能凭着心跳来纪录这段黑暗。
大概是一个小时左右吧。我的力气终于回来了。我用力坐了起来,腹部一阵绞痛,抚摸了一下才知道医疗我的人用很大的力气绑紧了绷带。
伤口变得有点痒,这应该就是愈合的趋势了。看没什么大问题,我翻下了床,脚底胡乱试探了两下,没想到没有鞋放在周围。
赤脚踩在地面上,木质的地板没有那么冰凉。除了脚下稍许无力之外,注意一点迈个步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视野中只有一个地方有微光,那是门缝里偷跑进来的信使。
我站在门前摸索了一下门把手,将门打开后是一条亮堂的走廊。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只要附近的门肯定不是出去的路。
我沿着长廊一直走到尽头,打开这道通往外面的门,才察觉到我身在教会。
“少年,挺过来了。”
长椅上端坐着一位外国的白发老人,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苟,嗓音浑厚。
赵林枫点了下头,礼貌了一下又左右环顾了一下。
“请问老先生,这里的神父呢?”
“他休息去了。”
“我的伤是神父治好的吧?虽然不辞而别不太好,还请您帮我传达谢意。”
他说完,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白发老人面朝他一直跟随到门口。
“神父确实是教会人员,但他并不会治疗。你的伤口才刚好,再战斗的话谁都就救不了你了。”
“那,是您救得我?”
“整个教会就只有我和这里的修女能够治疗你了。不过,我来的比较晚就只给你包扎了一下。要感谢还是多感谢一下修女吧。她可是看着你肚子上糜烂的肉进行治疗的,用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把你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赵林枫看着自己的腹部,手掌缩起来握成拳头。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是去送死吧?从你走进正殿的刹那我就感知到你渴望死亡的想法了。”白发老人睁开灰白的眼珠神情肃穆。“为什么会有放弃生命的想法?那么我们救下你就是为了听你到你的感谢吗?”
赵林枫肌肉紧绷起来,痛楚也随之而来。他咬住牙用毅力支撑着,在不断发抖的身体失去力气后,他的手臂垂了下来。
他恍若行尸走肉一般,调转过来。
“请坐下吧。作为圣职者,我职责不只是救死扶伤为世间带来光明。开导开导不开窍的羔羊也在我的生涯中是一项重要的职责。”
赵林枫一步一顿的走到圣职者老人的一旁,落寞的坐下。即便没有眼珠,圣职者也能够得知他的状态。
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眸中,有着极深的怨念,他对来源一无所知,所以才想要用死亡来摆脱。
不过,开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种事更应该来让作为引导者的神父来做,很显然那个神父玩忽职守了。
圣职者硕壮的身体靠住椅背,面部所朝的方向是耶稣受难像前快要燃完的烛火。
“你觉得,对你而言,‘活着’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更加捏紧了几分,无力的口气中透着深深的怨念。
“大概是一种诅咒吧......从小到大我经历的所有事情只有悲观和痛苦。到底坦然接受多少回?我已经数不清了。”
“所以你怨恨自己,把这种情感当做一种罪恶,让无辜的自己背在身上。随着越来越不如意的生活,你会感觉到累,会感觉到厌恶。你会埋怨,但你没有勇气去打破。与他人不同的是,你不懂得推卸责任。”
“不......我有仇恨的对象。”
“那么,你想要报复你仇恨的对象吗?用杀死他的方式?倒不如说,你真的恨吗?”
圣职者的声音深深地嵌在他的心坎上。从以前他就深刻的了解到了自己。他知道自己是个毫无特点的人,更是个不懂得恨的人。
那场意外时隔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翻阅过各种各样的报刊和报道,也曾经亲身去现场勘查过。
但是,他始终没有针对那次意外进行有效的调查。
原因很简单,所谓的复仇不过是他为自己还赖活在这个世上的一个借口。
因为胆怯,所以才像蚂蚁一样被残忍的踩过之后缩成一团。因为只是借口,所以才茫无目的的苟活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
他根本就没想过......
“不懂得仇恨,不懂得推卸。人类最基本的恶意都不具有的你,又怎么可能抱有你口中的冲动呢?你奔向外面的时候,那个笑容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是追求解脱的扭曲笑容,正是因为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才会义无反顾的笑容。”
“但是。”圣职者举起宽大的手掌拍了一下他的背,“挺起腰板少年!没有意义的东西我们就要赋予它意义。没有灵魂的东西,我们就要给予它灵魂。我们不会拯救空无一物的东西,我们所拯救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但是少年,你并不饱满。缺乏最基本的人性,而将你变成使魔的那位少女不同。她的善良和恶意都很突出。所以,你才会认为你能够待在她的身边。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只有敢于表达才会得到他人的承认。而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像路边的石子一样,而是像个人一样让别人承认你的存在。”
“承认......吗.......”
他发出干涩的声音。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想要拼命的做到让别人承认,可是平庸的姿态怎么也不能进入他人的视野里。
但是......
安琪儿认可了他......
他触摸着脖颈上流动魔力的地方,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蜡烛。
“作为圣职者推广恶意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少年啊。恶意与善意没有好坏之分。之所以能并存一定有作为它的道理,所以能否把握它们是衡量一个人的准则。如果我今天没有废话的话,相信你一定能够理解。”
赵林枫站起了起来,他双眸之中烛火正旺盛的燃烧着。
那不是什么希望,只是圣职者为他漫长的夜路里点上的一根蜡烛。
他抓住绷带,尽管痛楚还未褪去,他还是走到了门前。
“感谢您的开导。不过,这还是我要做的事情。”
“那就去吧。希望你能不再是一具空壳,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
赵林枫微微欠身,他义无反顾的推开了危险的大门。随着气流涌入,烛火变得暴躁不安。直到那扇门将气流切断,火焰才停止摇曳。
蜡烛终究还是燃完了,最短的那根拼命捧住的那团奄奄一息的火焰终究熄灭。
圣职者老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少年啊!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