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友贞,契丹太子此愿正合朕意。你二人年岁相仿,志趣相投。想朕与他父皇亲如兄弟,若你二人也能如此亲厚,大梁和契丹便能永为兄弟。”
友贞赶紧站起,一一答应。耶律倍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三皇子,耶律倍仰慕汉学已久,对中原才子尤为推崇。听闻三皇子流连花街舫巷,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倍不才,愿讨教一二。”
朱友贞脸一红,忙抬头看了恕儿一眼,讪讪笑道:“让太子见笑了。这些都是传闻。我…我并没有,我只是…”
耶律倍见朱友贞结结巴巴说不下去,自顾自走到一个乐师身前,将他的琴一把夺了过来,重重摆在了朱友贞的案几上,又从自己腰间解下一管长箫,对着他哼道:“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听说三皇子谈的一手好琴,倍不才,愿以箫声助兴。”
朱友贞见他火气大得很,不似来比才艺,倒好似来打架,不由又纳闷又惶恐。只是他生性谦和,也不愿和人计较,忙点头道:“好说,好说,太子先请,我来和就是了。”
耶律倍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将长萧放在了嘴边。只听一声清音骤起,响彻大殿,旋即穿云破尘,直上宫阙。朱友贞见了,便又行了一礼,坐在了古琴旁。只见他双手按在琴弦上,默默聆听了片刻,方才轻轻一挑尾指,从箫声转折处跟了上去,与他唱和起来。
他二人一箫一琴。箫声如失木之凤,于云端百转千回;琴声如潜龙入海,在深渊沉吟不绝,众人见他们居然配合的是天衣无缝,都有些惊讶。耶律倍见朱友贞琴艺果然精湛,心中略减了小觑之心,却是更加不服气,猛地一提气息,那箫声便陡然于波澜叠嶂处又往上攀了一峰,变得更加高亢起来。朱友贞见他在回旋处突然转调,竟杀出了一片萧瑟之意,不由满心诧异,但也只能随着他去,十指拨在琴弦上,好似水滚乱石,那琴音跟着越来越快,也显出了一丝苦寂之态。
两个相持了许久,始终不分高下。朱友贞听箫音已经飙到了极致,突然按住琴弦,从案几旁站了起来,躬身对耶律倍行了一礼,笑道:“太子殿下好箫,友贞甘拜下风。”
李况见他未分胜败又要认输,不由嘴角含笑,看了朱温一眼。只见朱温果然面色青紫,对自己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只是当着耶律倍的面又不好发作。耶律倍见朱友贞礼让自己,却是眉头一皱,摇头道:“三皇子,我二人明明未分胜负,你何必如此。莫非你是小瞧我们契丹人。”
朱友贞听了,连连摇头。耶律倍见他似乎又有一番谦让之语,忙打断道:“罢,还有三个要比,这个就算了。来人,还不把棋盘摆上来。”
他身后的契丹壮士听了,赶忙将一张大大的羊皮铺在了大殿上。众人见那羊皮用金线绣上了棋格,棋子却是用一黑一白两种动物的骨骼磨制而成,都有些好奇,个个在座位上伸颈扬脖,想把它看个清楚。耶律倍见了,便说道:“让三皇子见笑了。这是我随身的棋盘,一向用惯了。黑子是熊的鼻骨,白子是狼的鼻骨,请三皇子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