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同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融融,你哥醒了没?”
舒融融只好硬着头皮答:“刚醒,正吃饭呢。”
李大同粗大的脖子望门缝里侧了侧,正好看见苏无名的人影,便道:“你哥还好吧,我这会儿正好有空,可方便进去看看你哥。”
舒融融赶紧道:“不方便,改天吧,这天色已晚了。”
李大同悻悻然道:“也是啊,你哥才回来,兄妹俩也要叙叙。那我明日再来。”
舒融融点了点头,把门缝虚得更小了。
李大同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融融,天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也要当心些。你与大哥多年未见,恐怕音容相貌发生了改变,不过,我记得你哥右手掌心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你找着机会看看。”
舒融融这时知道李大同的真实来意,心里面有些感激,轻声道:“李大哥,谢谢,我看过了,这人真是我哥。天黑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屋外的对话全入了苏无名的耳,可是,他只能装作听不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本就应听不到李大同的声音。
不过,“右手掌心处米粒大小的黑痣”,苏无名记忆中似乎还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舒融融这时已关上门走过来,“嗯,是这样子的,今早你晕倒在我家门前,恰巧李大哥经过,就帮我把你扶了进来。”她解释道,看着眼前这位比“飘香馆”的姑娘长得还好看的男子。
“谢谢”苏无名很诚心地说。
“嗯,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刘老爷在霖鹤镇的势利很大,你若养好身体,就赶紧离开,到别处好好生活。”舒融融道。
苏无名此时已明白眼前这位“融融”姑娘把自己误作刘府的奴仆。
“既然知道刘府惹不起,为何还有救下我?”苏无名不急着否认。
“因为,你也挺可怜的。”舒融融回答。
“可是,你怎知我不是坏人?”苏无名喝了一口鸡汤,又问。
“直觉吧。”舒融融浅笑。
舒融融不知从几岁起,发现自己有一种“异能”——辩味识人。每个人的气息是不一样的,有的清新,有的浑浊,有的能发出玫瑰般的甜香,有的却能发出极难闻的馊味。味道好闻的,人自然也不错;味道不好的,人亦非良善之人。
即使只有点点微光,苏无名也能看见舒融融眼中的凄凉。
他忽地想起柳卉惠,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她的眼中见过。
却不知,柳卉惠现在如何?也不知他们何日才能相见,还有第二春等人。
苏无名的心沉入了谷底。
黄耀发被带进忘淇楼那间暗室时,心中大大吃了一惊。
数年间,他曾到过“忘淇楼”多次,从曾望道接手“望淇楼”的那一天开始。
“望淇楼”上一任的主人夏青见在患重病离世前,曾召集风火雷电,商量下一任的主人。
按规矩,“望淇楼”的接任者不能是“风火雷电”四大家的任何一人,又必须从苏家的子孙后代中选出。
夏青见头发已斑白,虽染重疾但气色不错,仍然中气十足,“关于望淇楼的继任者,我已想到三个,秋紫鸢、柏千寒、曾望道,不知四位如何选择。”
刘红菱选了秋紫鸢,虽然三人中她武功最弱,但家境单纯,最为可靠。
黄耀发和司徒放父亲,还有周无瑜的父亲都选择了柏千寒,那时的柏千寒已在望淇楼当上了主厨。
刘红菱反对,因为柏千寒很喜欢女人,喜欢不同的女人,而且是那种极尽风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只有淇水镇毗邻的飞云镇“楼外楼”才有,所以要找到柏千寒,除了“望淇楼”,便是“楼外楼”。
“若是柏千寒,恐怕将来这望淇楼便得成为第二个楼外楼。”
“也不能是秋紫鸢,她太年轻,尚未婚配,若他日嫁为人妇,又岂会将心思放在望淇楼,恐生变数。”其他三人反对。
“那么就是曾望道。”夏青见说。
“可是,曾望道虽在江湖上素有茶中圣手剑中君子之称,但他年少时便已离开淇水镇,我们知之甚少。”黄耀发反对。
“难道就没有其余人可选?”
黄耀发问。
不知道是何时定下的规矩,“望淇楼”的人选只能由现任老板提出并选定。
“容我想一想,三天之后我们再聚。”夏青见双眼微闭,脸色已苍白。
只可惜,不到第三天,夏青见便去了另一个世界。
而几乎在同一天,夏紫鸢和柏千寒同时消失于淇水镇,甚至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可是,第三天一大早,“望淇楼”照常开门,只是老板换了一个人,那个人“风火雷电”竟然都不认识,就是——曾望道。
“这里面定有蹊跷。”刘红菱在密室里对其余三人道。
“当下,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夏紫鸢和柏千寒。”黄耀发道,“而且,我们也不能和曾望道有任何接触。任何一点联系,都有可能会使淇水镇陷入危险。”
可惜,直到黄耀发被带进这间密室,十余年来,依然没有夏紫鸢和柏千寒的下落。
黄耀发曾经怀疑过夏紫鸢和柏千寒被困在“望淇楼”。
他暗中调查到,失踪前这两人最后一次被人看到,就是在“望淇楼”。
数年来,他探访过“望淇楼”多次。
“望淇楼”的每一个房间,甚至每一块木板,他都了如指掌。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间密室竟然在这里。
因为这间密室,并非在“望淇楼”内,而是,在“望淇楼”的地下。
黄耀发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间暗室,几乎可以算得上与“地下城”一墙之隔。
如果曾望道他们挖得再开阔一点,叶正稀根本不用大费周章花十余年的光阴做这些。
“果然是天意弄人。”黄耀发在心中暗叹。
“点”已经出去,门已被扣上,曾望道或是叶正稀并未进来。
黄耀发知道,这一刻他拥有短暂的自由。
暗室几乎有望淇楼平面的一半大小,墙壁凹凸不平,一眼望去,黄耀发居然看到两个人的背影,一个坐在床沿埋首做着针线,一个居然手上捧着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