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楼,西至济南府,东到文登县,终于让杨家都给备上了。几年前的山东辖内还有数家酒楼能和望仙楼对抗,但去年开始只有文登剩下一家初具规模的有座小饭店。
人家全靠口碑和手艺正当竞争,世人对小饭店做大且能和望仙楼分庭抗礼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果然没什么意外的,最后一方小小的文登县也遭攻陷。
文登百姓们才不管其中门道,去年迎接小饭店开张时是如何的欣喜,今天久候望仙楼营业便是同样的雀跃。虽说远处的小饭店今天又推出新的招牌,但新菜品远不如新酒楼值得期待——哪怕口味没什么新奇的,吃的还是个新鲜感。
也有人喜欢探寻背后的事情,他们自诩不是因为一口吃食而来,试图以阴谋论接近杨刘两家的恩怨,其实本质还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
可不管如何,望仙楼开门的一刻,面对的也是望不尽的人群。
杨铁作为文登的话语权掌柜,自然要第一个出门迎接。客套话永远都是那些,招揽的手段也不比去年的小饭店高明多少。但小小文登能有多少人,眼前的这些人差不多便是所有能进店的主顾了。
听说小饭店里还有那么三五桌,可都是泥腿子力把式,掌握文登大部分财力的人物都在这儿!
“迟员外,贵客贵客!”
掌柜迎接的自然是重要的人物,杨铁笑脸相对,客人们也不会冷着脸来找杨家的麻烦。一团和气之后,该请的都请了,剩下的平头百姓自个儿进了便是。
进人耗了一炷香的光景,待街口清静后,望仙楼完美承接了热闹景象。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更多的还是登州府人士,所谓的上层人物自然能混个脸熟,彼此客气地拱手,时不时还有人遇见知音而拼上一桌。
买卖起了,顺遂。
杨铁应付完几桌后退回柜台内,笑容未减,心气儿又提了不少。
“赵南,咱望仙楼和乡野小店不同,规矩颇多,你暂时先在门口瞧着。看看我们的伙计是如何做活的,你和武文先学学再说。”
赵南十分乖巧并带着些许拘束,应得掌柜吩咐后前往门口,和小武站在一起。他时不时望着店里,暑热配着热闹,再加上莫名的嘈杂,让他一时恍惚,心底莫名钻出一阵后悔。
悔?工钱三倍又不用做活,悔的什么?
赵南偷摸啐了一口,乜了眼小武,随后盯着门外。
小武面色平静,心底却惴惴难安。少爷交待的事情他没忘,可现在别说进后厨了,连上菜都做不到,这几天怕是要让少爷失望了。
二人神色各异,远处的杨铁也一直盯着他们。恶人自然不会用善心去揣测别人,其实上菜哪有什么独到的规矩,不让他们做活为的就是再观望些日子。杨铁如今在杨家正是起势的时候,他可不想如此关键的时刻让小曲占了便宜。
至于小饭店实际掌舵的刘约……庸人一个罢了。
让小曲早些滚到邵家去,再从收成上超过远在东昌府的大哥,老三本就是和自己穿一条裤子的;最得老太爷疼爱的小溪……根本就不是隐患。
“杨家,早晚是我的!”
杨铁的冷笑刚浮上嘴角,真正干活的掌柜跑了过来,也不管什么礼数,急切道:“少爷,酒不够了!”
杨铁愣神一瞬,回道:“混帐东西胡说什么呢!怎么个不够法?”
掌柜的怯怯道:“刚才寻少爷差人来信,说是本来给咱准备的好酒被老太爷给调往莱州府了!咱在文登这里就十几坛,勉强凑够所有桌各自一壶,再要就没了……”
杨铁怒道:“混账,你怎么不早说!”
万幸店里热闹,他这句怒斥只是吸引到临近几桌的注意。掌柜的只得先安抚好看向柜台的几人,随后愈发没有底气地回应着:“寻少爷他,昨个儿贪杯,今儿早起的时候酒已经发出去了,这……”
老三你个成事不足的东西!杨铁暗自咒骂一声,但眼前的事儿可不是骂人能解决的。他果断吩咐着掌柜:“快出去买酒,我就不信整个文登还没有酒卖了!”
“派出的人刚回来,只是……”掌柜见杨铁怒目圆瞪,根本不敢绕弯子,快速道,“只是烧刀松花都断了货,现在就镖局有几车货,说是一开始准备和刘约他们做生意的……”
“多给镖局两成,咱把货收下!”
掌柜的苦笑道:“全是秋露白,这价钱……”
杨铁犹豫片刻,咬着牙从身上抽出一沓银票。要不是在望仙楼内,他可能会将银票扔到掌柜脸上。
“一千两,你亲自跑一趟!”
打发走掌柜后,杨铁缓了好一阵才压抑住怒火。换上笑脸后继续迎合客人们送来的恭喜。
但客套话并不能解决问题,有海量的桌已经吆喝着上酒了。杨铁只能放下架子,和那些并不重要的人物闲聊,争取能拖一阵是一阵。
可喝完第一壶的客人们越来越多,单靠他言语的拖延已经起不到什么效果。
“杨老二,哥哥我大老远从登州府来给你捧场子,你连酒都不管够!”
出声的是登州府周捕头,他那一桌都是衙门的人,吆喝得起劲,却是杨铁不能惹的。
杨铁快步走了过去,靠着不多的交情好生一顿拖延。万幸镖局离得不远,刚有镇不住场子的势头时,掌柜的从后厨跑了进来。
“周大人,酒马上就来了。今天全店供应的都是秋露白,您可有口福了!”
周捕头并不领情:“那个酒有什么喝的!兄弟们要刀子,对味!再说了,那是你们文人喝的玩意儿,咱俸禄低喝不起。”
杨铁早就想好了措辞,轻笑道:“大人,酒这东西总能喝尽兴的。价钱就不用诸位操心了,今儿的秋露白和烧刀一个价。”
这话说的也不背着其他客人,虽说都是相对来说富裕的人家,但谁也不能喝秋露白喝到尽兴,毕竟价钱在哪儿摆着。
要是望仙楼今儿请客,那就犯不上客气。
“二少爷,直接给我们上一坛!”
“我们要两坛!”
杨铁微笑应着,待酒重新伺候上之后,他又担忧起再不够喝的如何是好。
掌柜的心思很灵,瞧着他面有忧愁,贴上前笑道:“少爷您放心,这次准够,三百坛呢!”
三百坛,一千两买不下来……
身为杨家人,他有魄力去面对亏损,银子的事儿暂且放下,心中挂念的却是这小破镖局好大的手笔。
……
与望仙楼的热闹不同,此时的小饭店冷清的很。一楼就两桌车把势,吃的还是笑口常开,根本就没几个钱。
许叔并不在意生意如何,站在柜台里嘱托田五要守些规矩。田五新婚后显得十分憔悴,有心无力地听着,也给不出什么回应。
二人闲聊时,有位老汉颤巍巍地进了店,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上了二楼。许叔和小二们根本不理会,好像早就认识一般。
老汉进了天上人间,关门的一刻露出笑容,说道:“少爷,酒卖出去了。”
刘约挠着痒痒,和刘守有相视大笑。
“另外,望仙楼的菜单您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