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遵医嘱,唐黛是该歇着的,偏生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加之仗着自己体壮如牛,她只躺了一天便重又生龙活虎了。
唐黛在下午去了万象书局,她已有两月没过来,局子里写手已添了许多新面孔,狐狼第一个见着了她,惊得跟某天逛街突然见到御皇大帝一般:“袋子姐!!!哇哇哇你最近猫哪去了啊!”他也不避嫌,扑上来就攥了唐黛两臂乱摇:“我们想死你了,瑞慈天天念叨,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唐黛站原地不动:“所以你就准备把我摇散了,让瑞慈以后念无可念了是么?”
狐狼停下狂摇她的手,讪了:“人家这不是激动嘛……”
唐黛和寒锋、瑞慈、含珠,再加上狐狼,五个人依然是在园子里喝茶,他们四个素来高傲,如果和一个外来的女子相谈甚欢,便有新人低低地询问,便有那老一点的写手拍了他的头:“那就是黛色烟青!”
于是园子里草坪上,聚的目光更多了。
“唐黛,新书准备写什么啊?”寒锋帮她倒了茶,这阵子她断更了,万象书局的台柱自然便成了寒锋了。而且言情这块的市场已经被很多书局盯上了,竞争慢慢地激烈起来,花样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而唐黛,因着要撑住广告这块,更新自然就慢,更新慢有个好处,就跟足月生产的婴儿一样,瓜熟蒂落,字句皆可深思熟虑。当然更新慢也有坏处——耗时久,产量低:“正想着呢,恨我只生两只手啊。你们呢?”
“袋子姐,先看看我的新文。”狐狼扑了上来,把新文头三章稿子递唐黛手上,唐黛不接,她把话说得不紧不慢:“你的就不用看了嘛,到时候你雇几个人给刷刷板不就得了,管它好坏呢……”
狐狼被揭了旧伤疤,一跳三尺,趁势用稿子敲她:“臭糖袋子!!我后面都没敢刷了好不好……”
她老拿这事涮狐狼,开玩笑从不避讳,偏是狐狼提一次炸毛一次,倒是把大伙都逗乐了。
寒锋就比狐狼沉稳一些:“有空帮我看看我的新书。”他递了稿子过来:“书名《幻语》。”
唐黛颇喜欢寒锋的书,他行文严谨,颇有些二十一世纪正宗武侠言情的意味,唐黛正翻着,外面便有人低语,却是裕王爷走了进来。
七月的天,他穿了一袭素白锦衣,玉冠束发,手中折扇隐约可见隽秀的字迹,不知又是哪位倾城佳丽的手迹。他缓步踏进园里,目光往往一扫,每个人都觉得似乎他在看自己,一时间园子里静得只闻风声。
他就从众人的目光交汇处踱进来,踏着七月的阳光,原是便装打扮,但那一番龙章凤姿的贵气迫得人不敢直视。
唐黛是不相信什么皇家血脉的,却也不得不叹服于这般意气风流。
只是时下心境,和当初却又多了太多不同。
万象书局的规矩,在这里他便是主编,不是什么尊崇的寿王,所以见了也是不许行礼的。规矩立来以久,局子里的人都暗传他谦和,明里暗里爱慕他的女写手,委实不在少数。
而裕王众所周知的风流,喜好美色,这点他一直很坦白,他抱回寿王府的姬妾不过五十几名,养在室外的没有准数。所以但凡送上门来的,他从不拒绝,但……也不留恋就是了。= =
一路上众人皆称呼致礼,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终是踏进了唐黛五人这里。
五个人都站起身,他在石凳上坐下来,有意无意地却是在唐黛身边的位置,随手翻起了桌上的几摞手稿:“好了,都坐吧,拘谨什么。”
五个人都坐下来,他翻着稿子,执了砚台边的笔,见唐黛没反应,又拿笔敲了敲砚台,还是瑞慈反应快,立时就准备过来磨墨,裕王开口,话说得很随意:“让袋子磨,让她偷懒不写新书!=。=”
唐黛便只有起身,往砚台里略添了点水,开始磨墨。
午后的阳光将草地衬成深碧色,空气中混合了泥土和植物的香气。他看稿子的时候一向很认真,时而在某句旁批注,在末端也会写上构思、行文、读者群等一些方面的意见,落笔时笔走龙蛇,字也和他的人一样透了一股子写意风流。
裕王在这种场合不喜拘谨,冷场会让人感到紧张,所以寒锋他们也试着找些话题来缓解这种气氛,五个人里有四个人在装轻松,唯唐黛装拘谨。
晚间回到浮云小筑时,一大家子人正等着她开饭。“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两只唐黛派给何馨了,叶独城和西门吹牛两只山寨随她同时进的门,她对暗卫这玩意儿,至今仍心存敬畏——她出门至归家他们主动现身吃饭,就没感到过他们的存在。
“我们的人可以派出去了。”何馨依然坐在她身旁:“不过裕王的那份,也该抽给他了。”
唐黛挟了块笋干:“他那份先不抽,告诉他算我借的。”
何馨就笑了:“那可得你去说,我说可算不得数……”
两人正玩闹间,正主儿已经进得门来:“怎么不算数?”有家人急急上前,将他的外披接了去,他依旧是午间在万象书局的模样,想必是刚从局子里返过来。唐黛起身将主位让给他,何馨很识得眼色,她立即起身将仅次于主座的右座让给唐黛,自己仍在裕王左手方坐下来。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处处小心,绝不盖唐黛的风头。
裕王却是牵了她的手:“谁说都算数!”他拿了唐黛先前的筷子,挟了一块红烧狮子头放进唐黛碟子里,再又挟了一块放何馨碟子里,唐黛嘀咕:“那筷子是小民用过的。”
他唇边溢了一丝笑,又给自己挟了一条青菜,侧头在她耳边轻语:“你本王都常用么,又岂会在意你用过的碗筷?”
……= =!
夜间,依然三人同榻。他丝毫不避唐黛,依旧和何馨云雨,烟罗纱帐里二人动静很大,喘息和呻吟时不时入耳,唐黛靠墙而卧,她努力想不去听,似何馨一般老僧入定,但她段数明显不够。所以她把头埋进薄被里:玛丽隔壁地,这算什么事啊!!
那声音隔了薄被仍清晰入耳,如蛆附骨,驱之不散。唐黛觉得心头浮躁,一只手却伸进她的被子里,沿着她的粉项,在肌肤上游走。
何馨的低吟似在耳边一般,唐黛将那只手拨开,对方却不依不饶,薄被被掀开,唐黛抬头就被裕王给吻住,他今天似熏的苏合香,那香气于清幽中渗了一丝苦,却让人觉得纯净。
他的舌是灵巧的,在唇齿之间游走,过处如经微弱电流般酥麻,他的眼神也温柔似窗外月光,即便是他正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挺动,却依然能给人以独爱的幻觉。
唐黛不是什么圣僧,她不过就一市井小民,其景似乎都沾染了甜糜的气息,她可以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烫。他自然也是能感觉的,所以吻渐渐变得粗暴狂野,声音也带了微喘:“来,抱着我!”
他引了唐黛的双臂去揽住他的脖子,伸手去解唐黛里衫,他衣带早已松散,胸襟微敞,英挺的眉目被欲色沾染,如蛊如魅般撺惑人心。
唐黛在即将沉溺时突然心惊,她只觉得可怕,那人的一笑一吻,无不缱绻缠绵,星眸中偶现的一抹怜爱之色,都似魔靥般引人堕落。
如果……都依了他,省了这层层挣扎谋算,会不会就不那么疲累?
唐黛突然觉得绝望,她已经在慢慢习惯三人同榻,或许那个所谓的双飞,也不过只是早晚。她会一步一步陷入这片沼泽,永沦爱欲,一切的挣扎,不过徒劳。
“袋子。”他在她耳边轻唤,而她的眸子里,明明已现了迷惘沉沦之色,转瞬间又恢复清明,裕王也不紧逼,随即便放开了她,又回了何馨身上。
只有在对猎物有十足的把握时,猎人才会有心情戏耍。
唐黛是真的迷惘了,GOD,你说我特么地搁这儿守着可笑的坚持,是为的什么啊?平等?尊严?
好像挺不切实际。
那么……自由?
是自由么?
她搁这边沉思,那边裕王已经乐够了,收拾了战场,他仍是左拥右抱着入眠。唐黛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的苏合香越发沉郁,清幽的味道入鼻,唐黛却有缺氧的错觉。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远处的更漏声隐约入耳,烟罗纱帐里,春意尽,只剩下清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