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下重逢
蛇魔宫，西华殿，一场欢爱方休。
厉雪岑枕在魅城的臂弯，睁着冰雪般的美目，毫无睡意。一个月了，他已经把小鱼关押了一个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以为他会很快放她自由，可是，直至今日，他都没有释放她的打算。她不想求他，所以，她一直没问，却让自己的担忧与日俱增。
“还不睡？”魅城轻声问她。
“放了小鱼。”话，脱口而出，命令的口吻，不变的冷意。
魅城淡笑，道：“我以为你不在乎。”
厉雪岑抿紧唇，不再说话。
“雪儿，我们的女儿太不听话了，我把她关起来，是要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等她想清楚了，答应和那个神界的小子撇清关系，我就放了她。”
为什么又是这样？厉雪岑忍不住颤抖，当年是他害她失去了她的爱情，神魔恋又如何？他们真心相爱，神魔两界都默许他们的爱情，偏偏是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手摧毁了她的爱情，摧毁了她所有的梦想。如今，他又要来摧毁她女儿一生的幸福了吗？她好怨！新仇旧恨涌入她的心头，让她颤抖得更为厉害。恨他吗？怨他吗？为什么她最不能原谅的却是她自己？
魅城发现了她的异常，赶紧坐起身，轻拍着她的身子，柔声地安抚她：“我知道你关心小鱼，其实，我又何尝不疼她，她是我和你唯一的孩子，我对她的疼爱不比你少。”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离我远点！”厉雪岑突然激动地推拒着他，敲打着她，逼他离开。
魅城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叹息：“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他们的事我不再管，只要那小子有本事把小鱼救出去，我就成全他们。”如果那小子能够摆脱蛇魔珠的魔性，他倒不介意让他成为他的女婿，吞食蛇魔珠的人，本就与蛇魔一族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他的妥协令厉雪岑安静下来，她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魅城继续在她的耳边说道：“雪儿，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她听着，没有说话，也许太累了，也许太困了，也许是刻意忽略，她听着他的声音，在他的怀中睡着了。而他，搂着她，一直到天明。
魅小鱼坐牢坐得快要疯掉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父王都没有理会她，她一个人呆在阴森森的牢房，寂寞无聊的数着日子，等待自由。
她好想好想见睿，自从四哥哥告诉她睿没事了，她每天每夜想的事情就是赶紧见到他，见到活生生的他。可是，父王好像把她遗忘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眼珠子一转，她看向了牢房外正在煮鸟蛋的孤刀，发号施令：“孤刀，你去跟我父王说说，让他赶紧放我出去呀！”
孤刀看她一眼，继续守着面前的一锅鸟蛋，没有挪动分毫：“小鱼，王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准为你说情。”
“难道他要关我一辈子吗？”
孤刀摇摇头，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魅小鱼苦恼地坐着，双手撑着下巴，咕哝：“父王就是小心眼，不就是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实话吗，居然狠心把我关这么久。”
“王没那么小气，他只是担心你会伤害自己。”孤刀为之辩解。
魅小鱼不以为然：“现在我知道睿没事了，当然不会做傻事，可父王还是把我关着，他就是小气，天下第一小气的爹爹。”
“原来，你真的会为了他伤害自己。”虽然早已明白，可是听她亲口说出，他的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小鱼，能为你死的不是只有他一个，我也可以。”
又来了！魅小鱼白眼一翻，吐出一口气，道：“孤刀，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吗？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孩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有付出才有回报，不对吗？”
“可是，感情的事情并不仅仅是这样子的，很多时候它凭的是一种感觉，是一种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你明白不？”
孤刀看着她，点点头，很坚定地说：“我对你很有感觉，你很吸引我。”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魅小鱼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半天不能成言。
“我知道你们之间互相有感觉，互相吸引，我对你的感情什么都算不上。”孤刀默默地低下了头，伤感不已，“我已经放弃了。”
好像、好像很可怜的样子呢。魅小鱼心里也跟着酸酸的，为什么非要整得这么悲惨呢？她干咳一声，傻呵呵地笑：“那个，蛋熟了吧？怎么突然觉得有点饿呢……”
“熟了，我帮你剥。”孤刀叹口气，捞起鸟蛋，开始剥蛋壳，还没剥几个，他突然警觉地跳了起来，一转身，看到两个擅闯的人，其中一个认识：夜琉薰。“你们来干什么？”
来的正是夜明薰兄妹。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夜琉薰淡笑。
夜明薰接道：“我们只是想救小鱼公主出去。”
孤刀拦住，冷道：“我们蛇魔族的事情轮不到你们狼族的人插手。”
“小鱼公主，你说呢？”夜明薰直接问魅小鱼。
魅小鱼不是笨人，看到他们就知道他们定是为小白狼的事而来，既然他们要救她出去，她又何必拂了他们的好意，当下她就站起来，对他们说道：“我跟你们走。”
“不行！”孤刀却是态度坚决，“没有王的命令，谁也不能放小鱼公主出去。”
夜明薰轻扯嘴角，笑道：“这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他一掌挥开他，解除大牢的禁制，放出了魅小鱼。
孤刀不肯罢休，夜琉薰拦住了他，道：“难道你不希望小鱼公主自由吗？把她关起来，她就能快乐吗？”
“那也轮不到你们带她走！”
“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理由。”见大哥已带魅小鱼离开，她放开了孤刀，转身不见。
孤刀正要去追，却被现身的魅别随叫住了：“孤刀，随他们去吧，他们不会伤害小鱼的。”
“可是王交代过……”
“孤刀，知道为什么小鱼始终没有喜欢上你吗？”魅别随打断他的话，看他满脸迷惑地回过头来，他冷冷地说道，“你真的是……太听话了。”
“你们救我，是为了小白狼的事情，对不对？”离开蛇魔宫后，魅小鱼问的第一句话。
夜明薰点头，道：“既然你知道，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小鱼公主，我希望你能说服睿，把启儿还给我。”
说服？魅小鱼觉得奇怪：“你的意思是说睿不肯把小白狼还给你吗？”既然他们知道了小白狼的下落，难道不是去把睿扁一顿，然后把小白狼抢回来吗？现在的情况居然是睿不肯归还，而他们要她去说服？有点怪！
夜琉薰解释道：“小鱼公主，睿已经不是以前的睿了，他忘了一切，脾气也变得很怪，谁的话都不听，而且他的灵力也突然大增，连我大哥也打不赢他，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找到你，希望你能够说服他。”
“忘了一切？”魅小鱼愣愣的，“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也许是着了魔吧。”
着魔？魅小鱼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蛇魔珠的缘故吗？不管怎样，她要先找到他再说，她就不信他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就算缠也要把他缠死，非让他重新爱上她不可！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把小白狼还给你们的！”她向他们保证。
夜明薰点头，道：“多谢。”
东之圣宫满园的梨树开花了，洁白的梨花，干净透彻，就像温暖的雪。魅小鱼踏进这片宁静美丽的梨树园，在梨园的深处找到了沉睡的他，他躺在树下，闭着眼睛，柔顺的金发上缀着几片刚掉落的花瓣，小白狼趴在他的脚边，睁着眼睛看着擅自闯入的她。
她看着他沉睡的颜，看了半天，突然有些感伤，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来找她，原来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她，她的思念，她的担心，他统统不知道，他能睡得这么安详，真叫她伤心！气恼之余，她俯身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他——靠着的那棵树，砸下了无数洁白的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身上。
睿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了她。不是没有察觉她的靠近，只是——在她靠近他的时候，他的心，乱了。记忆中他深爱的女孩……看着她伤心又生气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她咬着唇握着拳恨不得想吃人的样子，他的心似乎一点一点慢慢有了感觉，对她，还是在乎的，是吗？
“看！看什么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偷了别人的心又让人伤心的坏家伙，我讨厌死你了！”魅小鱼跺着双脚，大声地骂他。
他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什么阻挡了他的感情？记得他曾死过一次，最后的记忆是她绝望无助的眼泪，她——是为他而哭吗？脑海浮现那时的情景，他有些头痛地闭上了眼睛，看清了她的容颜，看到了那止不住的泪水，看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你这个大骗子！就只会哄我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你说的那些在乎我、喜欢我的话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不是，当然不是！他骗得了所有的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她，聪明淘气的魅小鱼，娇憨美丽的魅小鱼，骄傲任性的魅小鱼。怎么可能忘记，他一直以来最在乎、最珍视的女孩？她在他的心里，她在他的脑海，她在他身体和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曾经死过，就算有魔障蒙蔽了他的灵魂，他也不会把她忘记。
他不理她！他还是不理她！看着他闭着眼睛，完全不理会她在说些什么，魅小鱼伤透了心，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狠狠地跺了下脚，冲着他说了一句：“是你让我不要哭的，也是你害我哭的！”转身跑开。
她——又哭了吗？睿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她的泪流进他的心底，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睁开了眼睛。
“想哭吗？”阿莫就在他的面前，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着他。
“你是来看热闹的？”他冷下了脸。
阿莫慨叹万千：“这还是我那乖巧听话的好徒儿吗？怪不得人家女娃儿看他一眼就要跑了，外头的阳光很好，里头的心却是冷的。”
睿站了起来，从他的眼前走过，不打算理他。小白狼跟在他的脚边，忽前忽后。
“等等。”阿莫想把他叫住，但是他理都不理，径自往前走，无奈，他只好继续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十七年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你可以把那条美味的小白蛇生吞活剥了……臭小子，居然这么漠视我，白疼你了！”
十七年的约定吗？他记得，那时，他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而她也还是一条狂妄贪吃的小白蛇，他们的命运就是从那时联系在了一起。一转眼，已经十七年了吗？莫名的，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暖暖的笑意。去找她吧，把她拥进怀里，吻去她的眼泪。
今日的东之圣宫似乎特别热闹，兀河也来了，他走到阿莫的身边，看着睿远去的身影，说道：“他的神智应该已经回来了。”
“我教了他这么多年，如果他连蛇魔珠的魔性都无法抵挡，还能算我的好徒儿吗？”阿莫笑眯眯的，甚是开怀。
“六大圣宫的守护者，你最疼他。”
“他跟我最像！”
“哦，是吗？”兀河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问，“他找到了他生命中最珍视的女子，那你呢？你这孤家寡人何时才是个头？”
阿莫笑着望天，快活地说道：“终于知道下一个要轮到谁了！”
兀河突然感觉大事不妙，糟！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招惹这个恶魔作甚！赶紧，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睿找到了魅小鱼，她正在小溪边独自一人掉泪，蜷缩着身子，像个委屈的孩子。
他坐到了她的身边，转头看着她的泪颜，看着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娇美的脸蛋哭得通红。
“你走开！看到你就觉得烦！”魅小鱼恶声恶气地对他说。
“对不起。”睿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哭。”
“你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小鱼。”
记得？！魅小鱼怒了，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吼道：“你记得我为什么不去蛇魔宫找我？你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吓坏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以后我找谁欺负去！呜……你这个讨厌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骂着骂着，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刚醒。”他抱着她，任她哭湿他的衣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复活；当她的泪落进他的心里，他找回了自己的感情。怎么能够忘记，他一生中最珍视的人！“以后，不会再让你哭。”
“那我哭掉的这些眼泪怎么办？”
“多喝点水补补。”他答得顺口。
“啊！你这个讨厌鬼，欺负我！”魅小鱼气得一把推开他，揍他，“我不管，你赔我的眼泪！不然我就打到你哭！”
“好，我赔！”
“你怎么赔？”
“你嫁给我，我让你欺负一辈子。”
魅小鱼笑着捏他的脸：“我父王才不同意我嫁给你哩！”
“明天我就去蛇魔宫向你父王提亲，他要是不答应，我们就私奔。”睿开始计划私奔路线。
“做梦呢！在我父王的眼皮底下，我们才私奔不了呢！”
“那我们就先生米煮成熟饭吧！”
“你又来了！”
“这回是认真的。”睿笑着，一把抱起了她，往回走去，“这次，我们谁都别想逃！”宵想了十多年的小魔女，再不把她生吞活剥就是他的错了！
“死睿，都说了我们蛇魔才不计较那些呢！”
这样还不行？“那就让你的父王升格为外公吧！”多一个小小睿，或者小小鱼，他就不信还搞不定他那挑剔的岳父大人！所以，赶紧加油努力造人去！
魅小鱼呵呵笑着，一不小心看到了跟在后面跑的小白狼，赶紧说道：“你要把小白狼还给狼族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是它自己要跟着我的。”
“那你也要把它丢回狼族去，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要抢人家儿子哩！”
“好，听你的！”
身后，小白狼意兴阑珊地停了下来，甩甩头，变成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嘟着肉嘟嘟的小嘴，看着前头的两人，一脸的不高兴，小大人的吐出一句：“哼，红颜祸水！不要我了是吧？本大爷走！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帅气地一转身，立马跌倒，眨巴眨巴大眼睛，摆出可爱的笑容，“爹爹，姑姑，呵呵呵呵……”
夜明薰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启儿，是你自己不想回家吗？”
小男孩装傻，一脸无辜地看向夜琉薰，张开了双臂，撒娇：“姑姑抱！”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嗯？谁教你的？”夜琉薰相当介意他的用词，虎着脸点点他的小脑袋，问。
“呃，这个，那个……啊呀！头好晕哦，倒了，倒了，倒了！”狡猾的小男孩原地转了几个圈，变回小白狼四脚朝天倒地，装死。
“夜启，你、死、定、了！”
哦，好怕怕，爹爹发飙了耶！嘿嘿！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