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化蝶
“一周后的今天是你生日哦,水柔。”正翻日历的苏亚忽然转了转眼珠,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浮上了她的嘴角,“我准备送份礼物给你,你可不许拒绝哦。”
水柔怕怕地说:“你该不是想捉弄我吧?你每次有这种表情的时候,都……”发觉苏亚正用凶恶的眼神盯着自己,水柔自觉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呃,不知道会不会消化不良啊?
苏亚作出一脸无辜:“都什么呀?”
她那样“纯真”的表情,水柔看在眼里却觉得后背直冒凉气:“都……都很可爱。”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水柔真想在后面再加上两个字:才怪。
苏亚不介意地笑笑:“是吗?那我更要精心准备给你的那份礼物了。呵呵。”
呃,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邪恶?
水柔听出了苏亚话里的意味深长,不禁在心底惊惧:“天哪,谁来救救我,天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
晚上,水柔满腹狐疑地来到郁都大酒店,心里直埋怨苏亚;苏亚的电话说得不明不白,说什么只是请她吃顿便饭,却约到了著名的“销金窟”,这里哪是他们小工薪阶层能来的地方?
推开旋转门走进大厅,水柔立刻被眼前的富丽堂皇吸引了。这时服务员热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订位吗?”
水柔淡淡一笑:“有的,苏亚小姐。”
服务员礼貌地伸出手:“您这边请!”
服务员引着水柔来到“风之房”:“就是这里了,您请进!”这“风花雪月”四房的奢华,水柔是有所耳闻的,此刻她心里更加纳闷:“苏亚这鬼丫头,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犹豫着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打量房间里的情形,就被跳过来的苏亚攥住了手。
水柔嗔怪地看了苏亚一眼:“你不过日子了?这里……”逡巡的目光扫过幽雅的陈设落在了餐桌旁的男子身上,水柔一时愣住:这又是哪一出?她把问询的目光投向苏亚。
苏亚诡秘地笑笑,拉着水柔来到餐桌前:“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米水柔小姐,这是腾腾股份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刘则林先生——我的表哥。”
刘则林优雅而风度地起身,浅笑着向水柔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米小姐!”
虽然已经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水柔还是礼貌的笑:“你好,刘先生!”交握的两手分开的刹那,她眸光一转,看到了苏亚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相。原来是……陷阱!
眼看着水柔和表哥聊得热乎起来,苏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掏出手机开始演戏。
“哎呀,妈,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我有事,回不去。……啊,怎么会这样呢?……那好吧,你等我。”苏亚“万般无奈”地挂掉了电话,“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表哥殷勤地给水柔布菜的情形,她可全看在眼里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哎——”水柔眼睁睁地看着苏亚的身形在门口消失,苏亚竟然还对她眨眼——阴谋,这绝对是个阴谋!
刘则林用公筷给水柔夹了只龙虾:“米小姐,吃菜。”
水柔轻轻笑着点了下头:“谢谢!”这饭,要怎么下咽啊?
“什么?!”许子谦一脸的不可置信,“苏亚你疯了?”
苏亚玩味地笑笑,兴致勃勃地拿起一片比萨。
“我说苏大小姐,你还有心思笑啊。”许子谦有些垂头丧气,“水柔本来就不肯接受江枫,你又找了个表哥来搅局。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苏亚慢慢地喝了口果汁,脸上是极享受的表情:“对啊,我就是要搅局。这个局呢,是越乱越好——”
“你呀。”许子谦拧了下眉,端起酒杯,心事重重地喝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甜腻的手机铃声响起,苏亚笑眯眯地接起:“表哥,怎么样了?”
私家车里的刘则林看了看水柔留下的名片:“米小姐说,我们可以继续约会……”
“好的,我知道了。”苏亚不慌不忙地挂了电话。仿佛这一切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一样。
许子谦无奈地撇撇嘴:“这下江枫是彻底没戏了。”
“未必。”苏亚故作高深地笑笑,埋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东西来。
水柔生日当天的下午,刘则林来接她下班。他们一起走出梦是,在门口看到了小车里的江枫。水柔迟疑着开口:“江……总?”
江枫隐忍地淡淡一笑,水柔和刘则林有说有笑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他。原来水柔真的已经另有所爱了。
“这位是伊韵儿公司的江总吧?”刘则林走过去,笑着向江枫伸出手,“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江枫无可无不可地伸出手来:“哪里,刘总说笑了。腾腾股份的刘总你才是真正的大名人。”
两个人虽然以前并不认识,但跻身在商界,又同为风云人物,对彼此的作为总还是略有些耳闻的。
刘则林抽出一张精美的名片递给江枫:“江总,今天很荣幸能够见到你。”
江枫礼貌地回赠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我也是。”
水柔不想再看两个男人在那里过招,微微一笑说:“江总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枫挑了挑嘴角,嘲弄地一笑:“两位请便。”
刘则林颔首笑笑,走到自己的车跟前。开了副驾驶一侧的门请水柔坐进去,把门关上,又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江枫冷眼看着刘则林的一系列娴熟动作,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刘则林慢慢地驶过来,摇下车窗对江枫笑笑:“江总,再会!”
江枫静静地坐了会儿,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蛋糕和鲜花,开车离去。他嘲讽地看了眼刘则林的名片,把它丢在了风里。小纸片骑上了风的骏马,片刻就不见了踪影。车越开越快。
最高级的西餐厅。最浪漫的氛围。最殷勤的招待。最体贴的照顾。
然而,忧伤。
这就是水柔此刻最深切的感受。
“我们走吧。”刘则林买了单,微笑着起身。
“好。”水柔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寿星还想去哪里?我来做司机,带你去实现第‘一千零一个愿望’。”刘则林俏皮地笑笑,“小寿星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水柔淡淡一笑:“海边。”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去海边。
“好,”刘则林笑笑,“海边就海边。”无意中,眼睛瞥过对面建筑上的电子屏幕,愣住了,“那是什么?”
水柔抬头去看——
江枫站在火焰当中——
不明所以的水柔想也不想就焦急地冲了出去,想要到跟前去看个明白。刘则林抓住了水柔的手臂:“慢点,水柔,当心车。”心疼地护住她,穿过马路。
“各位市民,这是一条主题为‘寻爱’的公告。您现在看到的画面中的男子,正在寻找他最爱的女人。他现在正处在一条66米长、直径60厘米的绳索火焰之中。他想对他的爱人说:‘我愿意为你套牢我的一生。我想每天早晨都能够看你在阳光里醒来,看你对我绽开笑脸,想每天听你喊我狗狗,每天对我微笑着说晚安。回来吧,我的爱!我会用爱来弥补我对你犯下的过错,原谅我……’”
水柔泪眼迷蒙地看着电子屏幕里的江枫,他的脸被火焰映照得红通通的,但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他的肩头放着把小提琴,《月光》的曲调隐隐地飘出来……
刘则林叹了口气,继而笑笑,温柔地看看泪流满面的水柔:“他在等你。”绅士地保持着风度,“走吧,我载你过去。”水柔和江枫的默契让他感动,他也因此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只能退出——和他争水柔的,不是江枫。他输给的,是他们对彼此的那份执着的爱。
海边。浪翻潮涌。
火光已经微弱下去,那条绳索快要燃尽了。凉凉的海风撩动着水柔的发丝和裙摆,她脚步踉跄地向着火光走过去,细细的高跟鞋让走在沙滩上的她看起来狼狈不已。
时间的脚步戛然而止。江枫抬起眼看了下水柔,又低下头继续演奏,《月光》仍然在流淌,空气里舞动着一种田园般的宁静和感伤。
水柔悲怆地看着江枫,没有泪,泪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流干了。没有痛,她的心已经忘记了痛的滋味,只有疼——对江枫的疼。
一曲终了。
水柔扑过去,抱住江枫:“枫,你怎么这么傻……”泪再次****了面庞。
小提琴颓然的落在地上,江枫把水柔抱在怀里:“傻丫头,当年的你可以,今天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可我不要你这样你知不知道……枫,你要快乐地生活……”水柔呜咽着,“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江枫的身躯冰冷而僵硬,这触感让水柔的泪潮水一样,汹涌澎湃。
一滴泪滑下江枫的面颊:“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你不可以,枫。”水柔的泪像抢食吃的金鱼一样,纷纷扰扰,“我要你快乐,要你幸福……”
江枫呵疼地拍拍水柔的背,附在她耳边的呼吸若有若无:“我不会了,水柔。我有你的爱,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做傻事……”
“好,我答应你。”
“不可以再让自己冻着……”
“我答应你。”
“不可以再流泪……”
“好。”
“不可以……”
“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水柔,我会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铭刻在心。你忘了,我是你最忠实的狗狗啊。”江枫的眼神柔和得像月亮那娇羞的光泽。
“你没骗我?”水柔孩子气的追问。
“当然了啊。江枫这辈子只对不起过一个人,那就是你,我怎么会再骗你呢?我要好好爱你。”
水柔抱紧了江枫:“枫,你好冷。”
“不,我一点都不冷。”江枫喃喃的,“因为,我有你。”
水柔渐渐止住了哭泣,良久,喃喃而语:“枫,你记住,你是我最爱的人。”
“嗯。”江枫的感动化为了更紧的拥抱。
“我会记得你,一直一直记得你。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祝福你的快乐,祈祷你的幸福。我的心,永远不会忘记你;我的爱,永远不会放弃你。”水柔的声音,郑重而庄严。
“……”
“你多保重。”水柔离开了江枫的怀抱。
江枫疑惑:“水柔,你——”
“江枫对不起,我已经失去了天使的翅膀,不能再无忧无虑。”
“我等你。如果有一天你疲惫了,就让我做那个让你休憩的港湾。无论何时,只要你一个转身,我都会出现在你面前,为你做最温暖的等待。”江枫感伤而郑重地承诺着。“你还记得我们藏在树洞里的秘密吗?”
“记得。我说了三句话——江枫,我爱你。江枫,我爱你。江枫,我爱你。”
“我说的是:我爱米水柔。我爱米水柔。我爱米水柔。我要给米水柔幸福。我比你多说了一句。水柔,我的耐心会比你多。”
两个月之后……
“费总。”江枫晃晃高脚杯里的波尔多红酒,笑着向正和人攀谈的费总微微点头。
“哟——江总,”费总笑呵呵的转过头来,“别来无恙啊。这次贵公司创下这么好的业绩,江总你的功劳可不小啊。”
“哪里,费总你过奖了。还不是多亏了贵公司的广告有创意,为我们公司创立了良好的效应——米小姐和苏小姐在哪里,一会儿我得向她们敬杯酒,聊表我的感谢之心。”
费总明了的笑笑,在灯红酒绿的大厅中指了下:“喏,她们和贱内在一起。”
水柔正应酬着,对方是一个客户经理,三十岁出头的一个男人,仗着他父亲是公司董事长,举止毛毛躁躁、一点也不庄重。水柔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说穿了,他就是个吃老本的。
“米小姐,我越看越觉得你漂亮,你就像朵玫瑰花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水柔原本还在微笑,听到这样露骨的话不禁沉下脸来:“李总,请注意您的身份!”
男人不自知的涎笑着:“米小姐你不要生气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看你的小脸,皮肤多嫩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水柔的脸颊。
水柔正想躲闪,冷不防被一个人拉过去挡在了身后——江枫?
“你给我滚,以后离她远一点,她是我的女人!”江枫眼神阴鸷,话说得也阴沉。一眨眼不见了她,再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江枫怒火中烧。
李总怯懦地陪着笑脸:“江总,这都是误会……误会……”
“你跟我走。”江枫转过身,抓起水柔的手,大步流星走出大厅。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当着他的面和人调情?
水柔语塞:“我——”今天的酒会她本不想参加的,可苏亚说她是上次广告设计的主要负责人,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参加。忐忑不安地来了,她又怕遇见江枫,就一个人躲到了角落里。她哪里知道自己会被李总盯上啊。
“你不说,就让我来说——这一阵子你一直躲着我,我约你你不出来,我到公司找你你不见我,我去你公寓楼下等你你就搬家——你真就这么讨厌我、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连李总这种男人你都肯理会,怎么就不能理会理会我?”公司业务那么忙,他还抽时间去找她,她却总是避而不见。江枫双手扶住水柔的肩膀,“水柔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要再逃避了好不好?你勇敢一点,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如果你还爱,就不要再躲着我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水柔的眼睛湿润着,她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两个月,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理智和情感的激烈冲突,让她备受煎熬。
“水柔你不要哭,看到你哭,我会心碎的。”江枫叹着气,伸手擦去水柔脸上的两行清泪。
听到这句话,想起往事,水柔忍不住哭出声来。
江枫猛的把水柔拉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他采取了最有效的方式,让水柔停止了哭泣。
看到江枫牵着水柔的手走进大厅,苏亚立刻笑着跳了起来:“子谦你看——”她只是和许子谦说了会儿悄悄话,回头就发现水柔不见了,她正着急的拉着许子谦满大厅找呢。
许子谦笑着点头:“这就对了嘛!”这一阵子水柔对江枫避而不见,可苦了他了——为了撮合水柔和江枫,苏亚可是一直没闲着,忙活这忙活那的,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江总有话要对大家说。”司仪小姐的话,让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枫走上前去,对着话筒朗声说:“今天我只说两点:首先,我要代表我们公司感谢各位出席今天的庆功会,感谢梦是公司的完美设计,感谢大家对我们公司的支持与厚爱。第二点,也是我最想说的是——”江枫停顿了一下,笑着看看人群中微笑着的水柔,收回目光大声宣布,“今天,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向米水柔小姐求婚。我会好好照顾她、疼爱她、谦让她、体贴她,一生一世爱她。”说完微笑着走到水柔面前,“水柔,你愿意嫁给我吗?”
水柔微笑着,她眼中闪动着惊讶和喜悦的泪。江枫说的对,她不要再逃避了。
“江总,戒指呢?”费总看得真切,笑得也舒心。
许子谦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递到了江枫手上:“快跪下求婚啊!”机不可失啊,谁知道错过了今天这个良机,水柔是不是会反悔?
江枫接过来,单腿跪下,把戒指举到水柔面前:“水柔,嫁给我好吗?明天的路,让我陪你一起走。”
水柔笑着,眼泪却顺着面颊淌下来。
“米小姐,快答应啊!”“对啊,接受吧!”大厅里的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水柔。
苏亚擦擦潮湿的眼睛,笑着扯扯水柔的胳膊:“水柔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答应他——快啊。”
水柔笑着,流着泪看看周围的笑脸,眼光回到江枫身上:“我从一数到五,如果你愿意娶我,就把你的手给我,好吗?”
“一。”水柔数着,向江枫伸出手。
江枫迫不及待的握住了水柔的手:“我愿意。”
大厅里立刻充满了幸福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
“快说,你身上怎么会有戒指的?”苏亚一边替好友高兴,一边不忘把许子谦拎到人群之外整理“家务事”。
许子谦苦着一张脸:“我——”
“你什么你,快从实招来!”新一代“暴君”就此诞生了。
“我本来是想向你求婚的啊——”
苏亚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还不求?”
“我——”许子谦无奈地摊开手,“戒指已经给江枫应急用了,我拿什么向你求婚啊?”
“笨啊,”苏亚嗔怪地浅浅一笑,“用你的真心啊!”
许子谦动作麻利地跪下去,牵住苏亚的手:“你愿意嫁给我,和我共度此生吗?”
“改天把戒指补给我——”苏亚忍住笑,并不正面回答。
“这——”许子谦愣了一下,高兴的跳起来,“苏亚,你答应我的求婚了?!太好了!”忘乎所以的上前把苏亚拦腰抱起,“你是我老婆喽!”
哎?气氛怎么这么怪异?
陶醉中的两个人转过头发现旁边站满了面带笑容的人。
这一天,幸福多得快要流淌出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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