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安心睡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在让白莲楠喝下药并让她床上躺好之后,龙特娜安便在这座小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而为了集中精力她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更加敏锐了,于是她很清楚地听见了屋中白莲楠的呼吸声、白荒在周围走动时爪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细碎声音、还有另一边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沉重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
原本五感就比平常人敏锐数倍的龙特娜安此时让自己的听觉提高到了极致,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说是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降临这个村庄,然后将空气都凝固住了一样。于是她起身打开房门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环顾周围:没有被诅咒控制的尸体,也没有怪物出现,但是也没有风,空气凝重得让她冷汗直流。
“嘶嘶······”正当龙特娜安觉得没有问题准备回到房子里面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从自己的头顶传来了蛇类吐信的声音蛇类,于是她在下意识地摆出攻击架势的同时抬头看向了屋顶。在屋顶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这条黑蛇外表形似巨木森林*的沼泽蝰蛇*,在吐信的同时它脸侧鳞片怪异向着头部外放射状生长的三角形头部上炽金色的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漆黑鳞甲像是荆棘或者是枪簇那般在庞大而粗壮的身体上密集排列,并且这些鳞甲在开合时发出了类似乐曲的轰响,而仔细看可以发现在鳞甲的缝隙间泛光的赤红色在缓缓流动着。
这就是黑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这个感觉不像是正体。龙特娜安皱着眉头观察在屋顶上紧盯着自己的黑蛇,然后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到十分不妙的家伙。而当黑蛇仰头对着灰暗的天空吐出黑色雾气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极淡的黑色,并且随着呼吸她的喉咙、鼻腔和肺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于是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抹鼻子,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鼻腔出血。
“难怪说是越靠近黑蛇越危险的,原来是指诅咒的浓度吗?不过真有意思,我居然会比老师她们先一步遇到你,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证明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对身体和目前危险状况毫不在意,反而表露出了异常的亢奋的龙特娜安身体上下发出了筋骨活动的噼啪声,在晃晃脑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拳头后她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一直隐藏起来的赫格斯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并向她伸出了自己的翼骨。
“咔嚓!”龙特娜安折断了那根翼骨后拿着它做出了标准的投掷动作,而在她举起这根纤细的骨头的时候,它忽然像融化似的改变了形状,变成一柄形态简陋但足够锋利的长枪。这柄长枪在空中高速飞行的时候撕裂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但这足以将一个人贯穿的攻击却只穿透了一个由黑色雾气凝实而成的幻影。
“居然是假的吗?不愧是恶魔,果然狡猾得让人牙痒痒。”龙特娜安放下手之后冷哼了一声,然后她忽然注意到用来安放染病的村民的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原本那些只能躺着呻吟的人踉跄着从屋中走出,而龙特娜安注意到他们的皮肤上全都浮现黑色树根状的纹路。
这些因为无法抵抗诅咒侵蚀所以仅仅数秒内就死去的人被黑蛇驱使着向着龙特娜安和她背后的房屋靠近,而同时龙特娜安注意到这些人中似乎还有那些原本没有染病紧闭房门在家里躲藏起来的村民。
看样子随着诅咒浓度的提高老师的药就会失效啊,不过居然连健康的人都被感染了,也不知道白莲楠怎么样了······龙特娜安一边为屋中的白莲楠的情况担忧,一边嫌恶地看着那些伸长手发出呻吟并快速靠近的尸体。
“龙特娜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那柄剑。我知道虽然那柄剑只有一半,但是它应该能够杀死大部分东西了。”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尤里希娜将那柄只有一半剑刃的剑交给了龙特娜安,并且准许她使用这柄危险的武器。不过龙特娜安她并不喜欢那柄剑,原因她也从来没有告诉他人。
“啧,我就算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咬死都不会依靠那柄剑的。”龙特娜安在小声嘀咕的同时摘下挂在腰间的头盔罩在了头上,当头盔与盔甲扣合发出一声金属摩擦时才会产生的特殊声音后,她的眼神终于严肃了起来:“我绝不屈服于任何苦难,绝不会!”
“哗啦!”
“赫格斯,解放力量,给我碾碎这群本该回归尘土的尸体!”不知不觉露出了兴奋笑容的龙特娜安在掀开盖在赫格斯身上那件深蓝色还带有螺旋状花纹的斗篷的同时厉声命令道。
“咔咔咔······”听从龙特娜安的命令的赫格斯将自己的颈骨弯曲了下来,与此同时他颈骨以下的骨骼开始发生十分明显的变化,也许用融化重构来形容也没有问题,而最后那原本轻盈精巧的鸟类骨骼变化了粗狂沉重的兽类骨架。如果有人看见这样一幕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这样奇异的构造看来居然没有任何违和之处,反而有了一种怪异的美感。
“咔嚓!”赫格斯在变换了形态之后开始兴奋地用利爪蹬踢泥土,站在一旁的龙特娜安熟练地伸手折断他的一根肋骨,然后这根并不粗大并且泛着古老光泽的肋骨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柄阔剑。在骨质阔剑变幻完成后,龙特娜安便双脚分立并用双手握住有些粗糙的剑柄,随后她无视了那些朝她扑来的尸体闭上眼睛深呼吸。
当龙特娜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甚至是残暴起来,仿佛被激怒的狮子。而与此同时赫格斯忽然开始向着人群发起了冲锋,大片人体被他轻易撞飞,重物砸下的声音中还可以清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响。不过那些被撞倒的尸体很快就再次爬了起来,然后他们继续朝龙特娜安呻吟着走了过去。
“嚓!”龙特娜安抬起左脚向前重重踏了一步之后她抡起了手中的阔剑,特殊材质的剑刃很轻易地将她面前的数人拦腰斩断,内脏尤其是肠子和近黑的血液呈弧形飞溅出去,也有少数血液落在她身上的盔甲上,不过这些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成为圣者,就要有将所有人踏在脚下的决心。”龙特娜安在挥剑的同时默默地背诵着《旧世书》上的内容,在另一边在尸群里狂奔以身体撞飞尸体的赫格斯用指甲锋利如刀锋的四肢抠住干燥粗糙的地面,硬生生让自己狂奔的身体在尸体最密集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他猛地抬起前肢蹬踢地面。于是锋利的骨质长刺以他为中心,呈圆形从土地下向着天空刺出,而这些骨刺在拔地而起的同时也贯穿了无数的人体,黏稠的鲜血顺着骨刺渗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糟糕的味道——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的血族之战时血族战败后被人类钉在枪簇上准备接受阳光灼烤的场景。
“第一节,我等是被神所宠爱的。”
“我记得你说过,龙特娜安并不适合战斗的吧?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在逐渐黯淡,原本可以看见泥土的地面逐渐被干枯的荒草覆盖,浮满鱼尸的河流从这片泛着死意的草原间缓缓流过,大团的苍蝇在腐烂露出肌体内脏的牛羊尸体上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嗡鸣。梅西尔为了防止踩到不妙的东西而点亮了手中的提灯,然后借着幽绿的灯光她看向前方与自己和尤里希娜只有一河之隔的巨大而古老的城堡建筑。
“让她背书啊,你难道没听过‘知识改变命运’么?”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歪头笑了笑,其实她很清楚龙特娜安并不适合战斗,但是那个孩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总有一天她也会开始自己的旅程。
“狂战病时只有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病症,不具有传染性,但是患病者会忽然性情大变,并开始容易焦虑烦躁甚至担忧任何人都会伤害他们,最后患者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破坏周围的人或物。而且如果患者发现无法通过破坏保护自己的话,就会选择伤害自己来躲避威胁。通过对患病者的长时间观察发现,患有狂战病的人的身体会比正常人坚硬和灵活数倍,这是他们不会轻易受伤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他们的反应速度也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提高,在有威胁性的攻击靠近时他们几乎是能瞬间感觉到并作出规避反应。在一些地区这种病被称作‘恶魔附身’,一旦有孩子患上这种病,他们就会立刻被当作恶魔处理。”梅西尔不知为何很轻易地将尤里希娜的日记的某一页背了出来,而尤里希娜则忽然涨红了脸然后扑过去捂住了梅西尔的嘴巴:“嘘!!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对狂战病有一些了解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偷看啊!”
“你忘了我们的包是连通的吗?为了方便双方能够及时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且你这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啊,为什么要脸红呢?”因为尤里希娜的举动而捂嘴笑了起来的梅西尔看上去似乎没有刚刚那样紧张和忧虑了,但是在她的眼睛深处依旧闪动着某种光芒。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一种紧张的状态,就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因为研究这些不是很奇怪嘛,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进行研究的,而且这个病实在是太少见了,将近一万人里面才有一两个······”虽然尤里希娜将梅西尔各种微小的表现看在眼中但是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原因,她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的脸然后朝着城堡的城墙抬起自己的右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我们就要准备过去了哟?先用我的藤蔓到对面,然后再让我们两个人荡过去。”
“我会把一切解决好的,因为这个是我的责任。”梅西尔看着从尤里希娜灰紫色带有繁复蕾丝边,表面上缀满紫丁香图案的袖口中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出的砂红色藤蔓插入对面城墙的缝隙之中,然后她在双脚离开地面的同时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为此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