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充斥深渊之内的生气从杨莘若体内散出,静止飘升身间的光团将肌肤上永驻的光泽染成晶蓝。
粟纤珂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惊色,虽然她已习惯眼前的诸多意外,但此时正发生在那具已死去多时的尸体上的一幕,却是不禁让她生出几分不安。
包裹在蓝衍伤口处的蓝色气息自主飘离,滞空在距离杨莘若尸体数丈前的位置,少许后才似试探般的继续接近并没入其中,十数息后才重新出现在蓝衍几近愈合的伤口处。
木思辰沉吟看着这幕,心中对于不久前的猜测几乎已经得到证实。
季连城适才那句意有未尽的话依然回荡在耳畔,他的目光自然也在火舞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于每个人而言,余生如今的每一次出言都会如突来的噩梦一般,而眼下他突然的醒来,便预示着每个人要再次陷入噩梦中。
适才,他又说了一句几乎无人能懂的话。
什么是暗魂之修?
有人在心中早已开始不断猜测。
他们从未听到师尊与长老们提及过只字,自然也就无从猜测师尊与长老们是否知晓。
事实上,三派之内确有三人知之,其如今的境遇也各有不同。
一人离世,一人脱困,还有一人宗门最闲。
丝丝裂纹自栩栩如生的石雕上清晰,少许后脱落成一块拳般大小的黑石,看着极为普通。
蓝衍伸出的左手微微下沉,自主落入掌心的黑石显出沉重的分量。
曲南被火舞救回一命,有些呆愣的泪目久久停留在身下翻涌的灰色星云上,那里是黄莹与李鸣最后落下的地方。
“你可想清楚?”
池悦话声简短且平静,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劝诫之意。
“谁阻我,我杀谁。”
余生的话更言简意赅,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棘手而放弃。
自尸棺上散出的威压此时已凝成实质,但这对于现在的余生来说却远不及适才脑海中的那阵突来的刺痛。
余生不显丝毫迟疑,径直走出的脚步不觉间变快了几分。
自意识被诡异气息占据的那一刻起,这具身体便已经变成了一具无畏与不知疲惫的杀戮机器。
故而,宁笙的昏迷不醒,杨莘若的古怪,曲南的黯然神伤以及黄莹与李鸣相继的身死···这些所有不久前发生的事于他而言,都只是弱者间的悲天悯人,而身为强者,自然不会生出这般无聊的情绪。
余生左脸上二分之一的残缺图案中闪过一丝流光,伸出的手掌将前方疾来的魂力阻挡在掌前,随步伐不断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渐渐地,步伐前行的速度变得慢了一些。
这一过程中,随着两人彼此间的距离越是接近,余生身间散出的黑息便越是清淡,待到只距离数丈时,二分之一的图案已变得极为暗淡,甚至开始出现消褪的迹象。
在众人看来,如今余生手中不可阻挡的攻势已变得极为软绵,就好似每一次的攻击都落在了纤柔的棉花中一般,无可奈何。
池悦很是随意的卸去了接连来临的攻击,少许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些无趣的情绪,继而出手击退了余生。
随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以对,但余生脸上露出的诡笑不淡反浓。
“你不是我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池悦声音中仍流露出一些劝诫。
余生没有否定,依旧说着意思不尽相同的话。
“你阻止不了我。”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池悦身后的梁文听的。
“因为余生?”
“看着碍眼。”
余生说完便继续向着梁文走去,而适才他的真正意图就是梁文。
游归故漠不关心的闭上了眼睛,有人免费代劳的事他自然不会反对,何况对方的手段远在自己之上。
但同时他也知道,即使池悦接下来还会出手阻止,也依然改变不了梁文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已经说过了···”
余生随之出言打断了她。
“事不过三。”
悄然临近梁文周身的攻击被预料中的那般阻隔。
凭空显现的黑色光球将余生所有的攻击尽数吞噬。
一点突现的光点在空气中划出了一丝断续的丝线,不偏不倚的消失在早已被锁定的梁文的身前。
梁文来不及反应,神情便被永远定格在了数息前,而那隐没幻影中梁齐山也是如此。
这一过程中,余生不惜以自损的方式挡下前方所有似怒海般汹涌而来的攻击。
池悦眼中终露一丝怒色,落向蓝衍的目光使其脑海中的灵识变得残缺。
丝丝鲜血从黑发间滑下,将蓝衍强忍住痛苦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好在并未尽数散去的蓝色气息替他挡去了近九成的攻击,否则必然会身死当场。
似清风般拂过的魂力将灵纹形成的光幕吹得颤动不已。
乔羽看了一眼蓝衍,将不久前生出的疑惑藏在了心底。
池悦站定在更远处,梁齐山的死给她带来的唯一不利的影响就是交代两字,至于其他,只需静静作壁上观就好。
余生沉思看着那些蓝色气息,少许后看向了那名不久前被人称为季姓的中年男子。
“似阁下这般眼神,接下来可是要对我出手?”
季连城神态颇显自若的说道。
“我一直都很好奇,似你这般境界,为何还会那般虚伪?”
“哦?不知这虚伪二字何解?”
“你从始至终都自认为伪装的很好,但在我看来却是暴露了自己更多的愚蠢。”
余生说着看向了早已静止在头顶之上的尸棺,嘲笑说道:“此物若真是各凭本事获得,你又何必始终伪装成一副被尸棺威压镇压的神情?”
季连城口中发出爽朗笑声,即使被当面拆穿之后也依然能处之泰然。
“阁下此话谬矣!老夫不过是心中不能完全确定而已。”
余生不想多言,消失原地的身影将季连城的那份从容不迫打乱。
随着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来回交织,形势渐渐陷入僵局,因为彼此间棋逢对手。
“这便是这具身体的真正实力?”
季连城不置可否笑着。
“凡事没有绝对的强与弱,只是相对形势而言罢了。”
余生自然对此不以为然。
随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灵流自五人身间不受控制的汇聚而出,余生的状态快速达到极致。
季连城果断的朝着尸棺而去,双手中术诀不断变换间结成十数道印记,没入棺盖中。
数息后,丝丝光芒自停放空气中的掌缝间溢出,渐被光芒笼罩的棺盖上显现出
的古老文字快速消散。
少许后,棺盖缓缓打开。
众人皆是凝目看向那处,此时相比于夺棺,他们更关心的是正在打开的棺中之物。
余生自然不会给季连城任何得逞之机,可就在他泛出青色光泽的黑掌向前挥出,被逼迫的有些狼狈的季连城即将进入棺中的那一刻时,一道慑人气息骤然从棺中释出。
余生稳住疾退的身形,散出身间的青色光泽紧紧包裹着周身。
季连城眼中露出浓浓惊色,来不及逃离便被那道一闪即逝的慑人气息击在了环形石台后的石壁中。
众人目光在那处停留了数息,随后凝重看向了头顶之上。
那里,露出棺外的那一角衣衫此时正无风自动的飘浮在尸棺之上,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从那衣衫上飘出。
有人小心翼翼的探出灵识,但随之便被得到的结果皱眉,因为除那之外,眼前这件看着极为平常的衣衫上并无任何异常气息散出。
渐渐地,凝重被疑惑取代。
当季连城很是狼狈的站定在环形石台上时,粟纤珂早已消失无影,而他看向那件衣衫的双眼中流露着自然而然的敬意,而这敬意中又夹杂着浓浓的惧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有人看到季连城适才的那一幕神情时,心中便更加确定了这点。
池悦看着那件尸衣,眼神不禁微微一凛,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张继不久前所说的那句有些莫名的话。
“对尸棺不敬之人,皆是难逃永堕的命运。”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原来那不敬具体所指的是这件尸衣。
余生仔细打量着那物,一道骤现脑海中的嗡鸣使他转眼间身处在了一片血色世界中,而此时与他相对而立的余生快速变成了季连城的模样,双眼中流露着慑人的血芒。
余生甩甩头,适才眼前的画面顿时一转,血色世界中的余生消失不见,而那件衣衫正无声无息的静止在原处。
“刚才那幕,难不成···是某种预示?”
余生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尸棺不会认任何人为主,换言之,从始至终所谓的认主不过是利用人贪婪的天性来达到莫家最终的目的。
所以,当莫晓林看到发生在季连城身上的这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时,身为棺奴的他眼中第一时间才会露出着浓浓的陌生,才会转眼间又变成了茫然。
因为棺奴之间须始终谨记,不可以奴犯主,否则会被流放永堕之地,临渊裂缝。
而眼前,已以奴犯主的季连城却是依然毫发无伤的站定在原地,这便已经超出了莫晓林的理解范畴。
符君雅双瞳突然缩成了针状,向前挥出的撕裂一方空气的利爪被阻隔在季连城身前五丈处。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季连城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意,但此时流露着感慨的声音却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不过···作为奖励,你们所有扰我安宁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