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蟒般缠绕身间的焰光沿着周卫直指向前的掌锋一闪即隐。
三根寒气四溢的冰锥随劲装男子掌间动作刺出,在空气中划出三道一闪即逝的寒光后冰封了疾来的焰光。
而其中一道更是在躲闪不及的周卫脸颊上划出一丝细长血线后消失无形。
周卫直视着一直处于只守不攻状态的男子,焚去了衣衫上快速凝结的冰霜。
虽然腐尸口中传出的厉吼声响彻山谷,但依旧无法淹没适才那冰锥卷起的嘶厉风鸣声。
而彼此相视的眼神沉默以对,这也许便是两人能一直激战到此时的原因。
“阁下虽不是来此行灭口之举,但阁下身间极力掩盖的气息却是有着几分似曾相识,若非故人,想来阁下也不会相信的吧?”
男子闻言依旧默然,但接下来完全陌生的术诀与招式就好似在无形的嘲讽着周卫的自以为是一般。
衣衫上,早已被焰光焚去的冰霜再次悄然凝结。
男子嘴角微杨,冰霜随溢出掌心的光芒转瞬凝聚为一根丈许冰锥,将周卫冲天而起的身体贯穿定在了原处。
男子扫视着仍在前赴后继的腐尸,虽然他已将这一切变为了身首异处的画面,但那临死前脑海中残留着的残念依旧本能的驱使着早已死去了多年的连家人。
女子看着清晰浮现衣衫上的血迹,惹人怜惜的面容上却没有生出丝毫有关于疼痛二字含义的情绪波动。
但随着时间流逝,女子身间溢出的越发浓郁的生气已完全将那股与生俱来的阴气掩盖。
“每一名修士特有的生气并非只有本人才能够拥有。”
申坤越过女子的目光落在了正奋力想要挣脱冰锥的周卫身上。
“这便是你对刚才未说完的话的补充。”
余生眼底闪过一丝沉吟,转言说道:“要我出手吗?”
“就让他在那里安静的待一会儿吧!救他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余生点点头,暗暗握紧的手慢慢放开了几分。
“何况那物应留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
申坤分析着战局,说道:“而且就目前来看,还远未到那个时候。”
仍在前赴后继的腐尸似海面上忽然间翻涌的怒涛一般淹没了申坤的话声。
男子看着身下好似永远也无法屠尽的腐尸,越是尸横遍野,浮现他眼中的神采就越是麻木,最终冷血取代了所有情感。
终于在许久后,山谷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但早已有些发聩的双耳在突然没有了外界嘈杂声音的继续刺激下,让人竟好似突然间变得失听了一般,极为不适。
流转在十二尊墓碑间的的光芒依旧闪烁,而那与肌肤间浑然天成般的宿怨藤快速蠕动着将女子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覆盖成青黑。
几息后,看上去已变得有些枯萎的宿怨藤自主脱离,而后继续缠绕在十二尊墓碑顶端。
而此时,阵法外向外扩去的光晕早已蔓延至整个山谷。
女子踏空而起,手臂的每一次挥动都能撕裂周身的空气,而双脚的每一次落步皆是闪烁着一丝光弧。
男子始终凌空而立,即使是对方步步紧逼的情形下也依旧如此。
一道道接踵而至的空气撕裂声不绝于耳。
男子很是泰然的看了一眼已被斩去几角的衣袖,那神情就好似在故意激怒对方一般。
十二尊墓碑颤动。
一番激战之下,那些原本隐匿于空气中的灵线此时已若隐若现的从后背肌肤与缠绕墓碑顶端的宿怨藤间浮现。
“若是斩去这灵线,会如何?”
“恐怕没那般容易。”
申坤转言说道:“若真如那人所言,恐怕如今身在此间的便不止我们。”
余生说道:“看来你已经猜到那两尊无字墓碑的含义了。”
“有些···但不是很确定,毕竟有些事情还没有真正发生。”
申坤看着掠向周卫的余生,心底闪过一丝无可耐活。
“师兄,如今你已受伤,不可再行冲动之举。”
余生碎去周卫身间寒气森然的冰锥,将他搀扶到一旁调息恢复。
“想来你们应当不会怪罪我的独断专行。”
周卫运转灵力压制着体内不断侵蚀的寒气,说道。
“跟我预料的相差无几。”
申坤说道:“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连家余孽竟能如此沉得住气。”
周卫闻言呼吸顿时一滞,沉声道:“什么意思?”
“冲动已蒙蔽了你的双眼,如此明显的幕后操纵之局你竟丝毫没有察觉。”
“也包括那名不速之客?”
申坤摇了摇头。
“也许是个意外,也许是有意为之···”
余生说道:“若真是个意外,那连家之人应早已现身了才是。”
申坤冷笑一声,说道:“我们也属于意外,但直到此时不也一样没见到连家余孽。”
“所以,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临时改变了主意。”
“恐怕不光是改变了主意,恐怕今日在场之人都会葬身于此。”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余生疑惑的语气中不显丝毫疑惑之意,让人听起来倒更像是在陈述某个极为客观的事实。
“是的,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周卫轻声将此话复述了一遍,虽只有两字之差,但却勾起了他心底早已尘封的过往。
“想好怎样应付麻烦了吗?”
余生适时打断了周卫心间的思绪。
“合我三人之力可有把握安然离开这里?”
周卫连忙出声抢过了本应属于申坤的话题,并用发问代替了回答。
“从适才你与他之间的交手来看,那人似乎有些熟悉宗门五峰间的术诀,而且不难看出,他并未真正对你生出杀意。”
“话虽如此,但你或许可以。”
周卫直视着申坤双眼,语气略显不容置疑。
“就因为我是归澜境弟子?”
“就因为你是归澜境弟子。”
余生说道:“所以你们一致认为归澜境独有的术诀便是此次的突破口?”
“如若不然,便只能算多此一举。”
周卫残影卷起的疾风吹得余生衣衫簌簌作响。
“现在看来,心存侥幸也是一种困境求生的态度。”
余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已处于下风的女子手臂间覆盖着的青黑开始出现褪去的迹象。
随着十二尊墓碑间闪烁的流光渐变暗淡,那些紧紧牵连着后背肌肤上的灵线开始随宿怨藤变得摇摆不定,甚至那紧绷之处还不时传出着似琴弦断裂般的铮鸣声。
忽然间,许久不曾响起的怨念声使得男子手中攻击出现了偏差,而这一瞬间的偏差又被随之而至的周卫扩大,最终导致他错失了两次良机。
“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无比寒冷的话声传出的瞬间,似被冰寒之力镇压而下的周卫没入了地下深不见底的冰层之下。
而这一举动也恰好给了一直不敢再继续靠近的怨念绝好的机会。
因为适才阵法的衰弱也许只能让它生出试探,但现在阵法一角的缺失却是让它
本能的露出了贪婪。
随着宿怨藤上传出的抵抗之势快速薄弱,而这一后果也就更加剧了青黑褪去的速度。
终于在一刻之后,崖壁上笔直垂落的宿怨藤开始出现枯萎迹象,而女子后背肌肤上则快速显现出多道流转着浓郁阴气的狰狞伤口。
至于那些原本一直处于无限循环中的伤痕此时已经停止了自主回复。
渐渐的,女子本应充满了生气的身体开始出现腐烂迹象。
即使有着阵法边缘急剧收缩的光晕延缓,但依然无法阻止结局的到来。
女子再次侧脸看向了余生,但这次她张开的口中生涩的说出了四字。
“熟···悉···气···息。”
被余生救起的周卫试图再次挣扎站起,但体内紊乱的灵力使他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余生疑惑道:“难道连家人真舍得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申坤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处。
然而就在此时,一团凭空生出的耀光自女子头顶没入。
“敢只身前来,那便说明你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对吗?”
黑雾溢出的枯井内,一道无比枯寂的声音落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而这道话音落下之时,怨念本能露出的贪婪也早已被恐惧取代,然而不待它再作反应,便被涌动地黑雾尽数吞噬。
“不过···对于你们,我会尽量显得仁慈一些,只夺去你们的生气与灵力,留你们全尸作为养料。”
说话间,不断注入后背肌肤中的青黑之气使得女子快速回复着原本的模样。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原本覆盖在手臂上的青黑如今则是闪烁着环绕在女子周身。
随着十二尊墓碑隐入地面,景色如画的山谷一时间变成了一处阴气肆虐的葬地。
化作无数残影的手掌齐齐落向女子身间,但出人意料的是被斩之处瞬间便化为了飘忽不定的青黑之气,重新在远处凝为女子模样。
面对这般情景,男子无比冷血的面容上终于生出了一丝罕见的变色,因为一般的攻击早已没有了意义。
余生与申坤相视一眼后选择了直接动手。
自天空中升起的幽月倒映在地面圈圈涟漪扩散的明镜上。
余生没入镜中的身影攻击着漂浮不定的黑雾。
申坤术诀变换,一座自地面凭空生出的岩狱将脱离黑雾的身影囚禁其中。
“徒劳的挣扎只会加剧死亡的痛苦。”
言语间,褪去的黑雾中露出了那张左边脸颊上裸露着森然白骨的中年男子。
申坤说道:“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
目光扫过三人的连如烈在余生身上停留的时间稍显长些。
“若不是落炎天小儿当年听信谗言,身为阙重峰左膀右臂的连家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余生说道:“往事重提又有何意义?”
“连家死去的一百三十二条性命便是最发人深省的意义。”
连如烈冷笑道:“若是钟峰主犹在,阙重峰话语权岂会落入平庸之辈尤落之手,又岂会任凭谗言之人逍遥法外。”
申坤说道:“如此说来,这些年间你也一直没闲着。”
“不错,只是我没能亲手了结了那畜牲。”
“但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东西我会选择遗忘,但对于岳元宗弟子我却是过目不忘。”
随着无比森寒的笑容在连如烈脸上绽出,一丝丝黑色也快速蔓延至整块裸露的脸骨上。
“你给我下了···冥毒!”
看着快速蔓延的毒性,申坤神情中不禁生出了一些讶色。
余生解释道:“此毒在我们初来此地时便已种下,是你的狂妄自大最终葬送了自己。”
连如烈闻言这才回想起适才输送青黑之气的画面。
“是在那个时候。”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