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火舞唇边轻语传出，窃灵幻境中已是另一幅景象。
静谧的夜晚中充溢着宁静与祥和。
余生眼中的怔然渐渐消退，终于在静默少许后，将眼前的熟悉记起。
“竟然如此真实。”
余生站在河尽峰顶的岩石上，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远处的山林中忽然传来了几声孤清的鸟鸣，伴着静夜，显得别有一番意境。
山下村子里，孩童们的哭闹声早已逝去，随着如萤火虫般忽明忽暗的烛火陆续熄灭，村中的黑夜也变得越来越浓。
而在那靠近河边的房间内，那盏如长明灯一般的烛火一直都亮着，好似在等待着此刻仍未归家的孩子。
余生看着那随晚风摇摆不定的烛火，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
初春的夜晚有些清凉，夜空中弥漫着浓浓的绵柔湿意。
余生快步向着山下走去，好似浑然不知身上衣衫已被润湿。
宁静的夜空下，不时便会从山路上传出干裂树枝断裂后的咔嚓声，显得很是清晰。
不知是不是被林中传出的清脆咔嚓声惊扰，鸟鸣声渐变得多了起来，不多时，便有着翅膀扇动的声音传出。
院前青树下，余生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此刻心间的激动情绪。
片刻后，待到他平静些许，他忽然间想起了几个月前被群鸟攻击的画面。
随着嘴角浮出畅快的笑意，一记重拳击在了树干上。
砰！
随着一声闷响，接连有四五只青鸟从枝干间飞出，消失夜空不见。
不待余生口中发出笑声，一股钻心痛感瞬间便从指间传遍至全身。
“好痛啊！”
余生揉搓着有些泛红的手背，待到痛意散去，恍然神色中方才露出一抹讪讪。
“额···我好像忘了现在只是一名毫无修为的凡人。”
余生跃进院内，刚一落下，便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从身前的岩石上飘来。
晾晒的药材早已被夜空中稀薄的雾气润湿。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丫头还是那般粗心。”
余生轻叹，脱下外衫将药材盖好，脚步轻盈的向着院角处的房间走去。
就在余生走近窗前时，房内一道稚嫩声音的传出使他愣在了原地。
“哥，我要听你讲岳元宗的故事。”
闻言的余生不禁有些哑然，心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余离的这个习惯依旧未改。
但下一刻，房内另一道声音的传出，使他脸上的哑然顿逝，惊疑骤现心头。
“如果你不怕被爷爷骂的话，我可以讲一整晚的故事给你听。”
“哼，爷爷早已睡下，他才不会骂我了。”余离嗔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房内会有着一名与自己声音一模一样的男子？”
余生沉色，悄然靠近窗前，顺着窗间细缝看去，房内的男子竟是另一个自己。
这一刻的他如遭雷击，双眼微滞，脑海空白，身体轻颤，胸膛起伏不定。
“哥，这个木雕真是你亲手雕刻的？”
“当然是啦，这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的，怎么样，喜欢吧？”
“嗯。”
余离轻点脑袋，紧接着说道：“故事了？”
“小离，我今天有些累了，故事留到明晚再讲，好不好？”
“那好吧！”
余离眨巴着眼睛，抖了抖秀鼻，神情有些有些幽怨的走出了房间。
许久后，待到余离睡下，房间内那道寂静了许久的声音，突然说道：“都看了那么久了，还不打算进来吗？”
余生沉默的站在原地，而那道声音的主人也没有催促，似在等待着他的进屋。
房门自开，余生缓缓走进屋内，打量着床上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少年。
“很惊讶？”少年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
余生直视着少年的眼睛，说道：“你是谁？”
“我···不就是你吗？呵呵！”
少年笑声，走到余生身前，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便也会随之而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与你同为一体，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
余生漠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我，你是你，这里是幻境，而我只不过是身处其中而已。”
“若这里真是你所说的幻境，那为何眼前的一切你都感觉那么的真实，就好像镜子内外的你我，不都是同一个人。”
少年来回踱步，手指敲着房间里的每一块木头，断续传出的嗒嗒声，似某种对余生戏笑的清响。
少年蓦然靠近余生耳边，说道：“现在···你还那般认为吗？”
余生眉头紧皱，右手瞬及伸出，侧身躲闪的少年重新站在他身前。
“只要我离开，这里的一切便都不复存在。”
“哈哈哈，离开？真是两个可笑的字眼。”
少年闻言突然大笑起来，说道：“你连怎样离开都不知道，谈何离开？”
余生冷漠的看着少年的眼睛，说道：“既然你是随我而生，杀了你，那这幻境中的一切不都将消失无影？”
“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
少年神色忽变冰冷，四周场景如光影般变换，几息后，两人已身处在一片雾气弥漫的山林中。
“动手吧！”
少年嘴角浮出一抹邪魅笑意，说道。
余生向前疾冲，弯曲的右臂向前接连挥动。
咚···
随着每一道破空声响起，没入少年身体的拳头就好似击在了无形的空气中。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
少年看着余生身间渐渐被鲜血染红的衣衫，紧接着说道：“忘了告诉你，你每出手一次，我便会强上一分，而你的伤势也会随之加重一分。”
余生阴沉的看着少年身上快速恢复地空洞身体，几息后，一抹决然之意浮现双眼。
砰···
看着余生对自己出手，少年眼中露出些许愣色，但醒过神的他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越来越重的拍击声接连传入耳中，少年脸上的神色开始不停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由开始时的嗤笑，冷漠，面无表情，再到此时的歇斯底里，其间只用去了短短十数息的时间。
“疯子···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疯子！”
一道道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不停从少年口中传出。
余生稳住踉跄的身体，看着对方近乎疯狂的神情，眼中漠色更浓。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告诉我出路，我自会停手。”
“休想！”
少年身体渐变虚幻，狰狞说道。
“既如此，那便不要怪我。”
余生说着，又是一记重拳落下。
然而就在此时，少年忽然幻化为了余离模样，声音满含幽怨，说道：“哥，难道你真忍心伤害余离吗？”
见余生不理，少年便又幻化为了老人模样，叹息说道：“悔当初救了你这忘恩负义之人。”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少年的面孔在老人，余离，余生之间来回变换。
直到最后，少年见余生依旧无动于衷的注视着自己，狞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少年虚幻的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伸出的手臂已没入余生胸膛。
“啊！”
蚀骨痛意自胸膛传遍全身，面容扭曲的余生口中传出一道无比凄厉的叫声。
“哈哈哈！”
“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丝黑息悄然浮现余生双眼，余生扭曲的面容转眼变为冷沉，口中痛声骤逝，那双妖异黑瞳看向了狂笑不已的少年。
轰！
一道如狂暴气浪般的黑芒自余生身上散出，将面色忽愣的少年震退十数丈之远。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就是余生？”
余生嘴角微挑，口中发出如阴魂戾啸般的声音。
“虽然你这种幻心之物对我而言微不足道，但···你万不该对我看中的宿主动手。”
余生说完，嘴唇猛张，将来不及出声求饶的少年一口吞下。
“实在是食之无味。”
······
嗡！
窃灵幻境中，传出一阵波动。
光幕前，面色苍白的余生甩了甩刺痛的脑袋，踉跄着缓缓走向青石台。
“不多不少，刚好一刻。”
燕天寿眼中闪过一丝沉吟，余生的表现并无任何过人之处，与梁文，赵知林相比，甚至相差较远。
弟子中，有人脸上露出一丝嘲笑，基于中年男子的安排，他们都以为余生会有着让人耳目一新的表现，然而事实却是那般苍白无力。
“真不知主持晋升的长老是怎么想的。”
尽管说话之人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被不少人清楚听见。
李鸣看着阙重峰方向，自顾说道着选峰之事，似一点也不在意余生外露的眼神。
赵知林看向余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似乎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余生也能成功通过考核。
乌山轻点了一下脑袋，算是对余生的恭喜，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秋舒身上。
火舞美眸中有着同样的疑惑闪现，适才余生出现在光幕前的一霎那，窃灵幻境中明显传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虽然只有短短数息，却也难逃她的感知，而此时的她也十分确信，燕天寿肯定也感受到了，只不过他神色淡然，让人无从猜测。
火舞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几人，随后收回停留余生身上的目光，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多虑了？”
燕天寿看着青石台上的六人，不禁微微叹息。
这几年来，新入宗弟子的资质良莠不齐，一年不如一年，这一届，虽不能用差来形容，但也有些不尽人意。
而唯一让他心中感到些许欣慰的便是不久前表现不俗的杨然，还有就是这眼前能勉强入眼的赵知林与梁文。
燕天寿看着观战台上的五峰代表，沉默了许久后方才说道：“此次通过考核六人，失败十六人。”
“虽然此次晋升失败，但你们也不要因此失去对修行的信心，需知，修行进程因人而异，切不可急于一蹴而就，脚踏实地方能走的更远。”
弟子们闻言默然，安静凝听教诲。
待到燕天寿说完，一道按捺了许久的焦急声从青石台上传出。
“长老，难道不能同时晋升两次吗？”
燕天寿闻言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青石台上的乌山。
接连晋升是晋升大会上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虽然不成文，但也确有其人投机取巧成功过，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但从那次以后，窃灵幻境便被做了一些更改。
燕天寿看着众人，语气不疾不徐说道：“确切的说，接下来你们还可以连续进入窃灵幻境两次，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幻境之象，随心而变，若没有八成把握，切不可贸然再进。”
秋舒看着乌山投来的期望目光，沉思了少许后，点了点头。
“如有想再进之人，请站到转灵台上。”
燕天寿看着有些骚乱的弟子们，紧接着说道。
片刻后，秋舒走出了队伍，几息后，又一名青涩面孔上流露着怯意的少女缓缓走出。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胡小乱只是面色极为平静的看着两人，却不见有丝毫动作。
燕天寿点了点头，说道：“无论成功与否，切不可患得患失。”
时间流逝，晌午过后的阳光照射着青石广场上的每一寸地面，空气中渐渐生出一股热意。
半个时辰后。
秋舒的再次失败，使得脸色煞白的乌山险些站立不稳。
而那名青涩少女则是有些惊魂甫定的拍了拍起伏的胸脯。
随着传出地面的阵阵轰鸣声响起，光幕缓缓隐没不见，青芒闪烁的转灵石重新矗立转灵台上。
“未通过考核之人，可在三个月后再来此地。”
燕天寿说着，右手一挥，九名弟子同时落在停留青石广场一角的灵鹤上，向着峰下远去。
“通过考核之人，可自主选择师承。”
半个时辰间。
赵知林与梁文跟随白怀远去。
邹南选择了昭成峰。
凌文越带走了乌山。
李鸣扯了扯余生衣袖，示意他不要在犹豫不决。
而正当乔羽准备带着青涩少女离开时，余生快步走上前去，躬身说道：“师姐。”
乔羽闻言转过身来，目露异彩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这位师弟，你···”
“我想进入妙羽峰。”
在场闻言的几人神色皆是愣怔，最先回过神来的乔羽，收回看向火舞的目光，说道：“你可知妙羽峰···”
“我知道。”
不待乔羽说完，余生便果断开口说道。
“既然知晓，那师弟便不能为难我，呵呵！”
乔羽说完，向着火舞微微点头，瞬间远去。
燕天寿哑然的看着眼前一幕，心想不知火舞会如何应对这不解风情的余生。
李鸣呆愣的看着余生，竟好久都没有醒过神来。
“选好了吗？”
余生看着火舞美眸中若隐若现的冷芒，耸了耸肩，无奈说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火舞看着余生的眼睛，说道：“为何选择妙羽峰？”
余生沉默少许后，手指轻点了几下脑袋，说道：“为了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