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一抹久违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天空中那几只灵鹤已逐渐变为了几个极小的黑点消失在天边。
余生凝望着群峰间来回涌动地云雾，拍了拍身上有些湿润的衣衫。
感受着身间流过的阵阵暖意，余生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秋舒挣脱了乌山的搀扶，与他并肩站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一抹羞红浮现，微微埋下脑袋的秋舒偷瞄了乌山几眼，被发现后快速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
乌山微咧的嘴角流露着隐不去的笑意，挪步间向着秋舒靠近了些。
阳光明媚却有些刺眼。
右掌停放在眉间额前的胡小乱左手不停地揉搓着双眼，似乎洒落头顶的光芒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梁文看着蜿蜒下山的路，白皙的脸上浮出一丝神采，收回的目光没有在三人身上多做停留。
至于天空，他根本就没抬头去看一眼。
下山的路很长，梁文走得很慢，胡小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待那两道身影消失，乌山与秋舒相视一眼也向着山下走去。
余生沉思着两人临走前投来的目光，内心了然。
······
初然峰上变得宁静了许多，林间堆积的落叶已将那条熟悉的山路掩盖。
房屋前的大树上仍有少许没有落下的树叶挂在枝干上，而那些已经落下的枯叶早已将门前的三五道残缺石阶埋没。
余生走过，脚下传出阵阵咔咔轻响。
吱呀！
推开房门，随风飘落的门缝间灰尘将余生有些蓬头的黑发变为深灰。
余生轻咳了几下，甩甩手拍去了身上沾染的灰尘，打开了房门。
看来，又得要悉心收拾一番。
余生卷起衣袖，一番忙活后，屋内环境又恢复了往日的整齐，干净。
宗比已经开始了。
余生坐在桌前，看着窗前随风晃动的枯枝，随手将手中的养气诀合好，放在了桌子一角。
经过归澜境一事后，现在的我对此次的晋升有了更大的把握。
不过在晋升前的这些时日，我还需小心些。
余生走出房门，将伸近窗台的枯枝缠绕在了一旁的另一枯枝上。
从那皲裂的枯枝中竟露出了一丝新绿。
一阵轻风将地面上的枯叶卷起，堆积在余生身前，指尖落下的火苗迅速将它点燃，紧接着便有一抹轻烟缓缓在火焰上方升起，随风飘向远处。
轻烟渐浓，像极了当初傍晚时分河尽村内人们屋顶上升起的浓浓炊烟。
余生将身后的椅子放稳，惬意的坐了上去，享受着这些时日以来难得的清闲。
不久后，余生睁开紧闭的双眼站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来回的寻找着。
一块木头。
这一次，我一定要尽量雕刻的完美些，不然余离那个丫头又得嫌弃。
余生无奈自语，并起的双指如锋利的剃刀将木头上多余的部分剃除。
碎屑纷落，不一会儿一道俏皮的轮廓便慢慢浮现。
余生打量着手中木雕，思索了片刻后，继续雕刻。
许久后，俏皮轮廓变为了一个略显淘气的小女孩模样。
余生擦去细缝间的碎屑，轻轻抚摸着木雕，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将它放在了窗前的桌上。
······
山林间，胡小乱背靠着树干，摊开的掌心中飘落着零碎的碎叶，挥之不去的苦闷显露在他脸上。
他有些想不明白，往日性情温和的梁少回峰后为何会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还将自己赶出了房间。
沿途空无一人的山间，胡小乱心间的苦闷愈加了。
咚···
一颗颗石子落入崖下湍急的河水中，激起了一道道一现即没的水花。
悬崖那边，云雾随着偶起的轻风缓缓临近水面，融入湍急的河水后随之流向远处。
云雾虽轻盈，却挥不去萦绕在胡小乱心间的苦闷。
······
升灵阁前的青石广场上，弟子屈指可数。
胡小乱的出现让广场上仅有的几名弟子微微愣怔，待他们回过神来后，每个人的眼中皆是流露着一抹浓浓的惊诧。
神情映入眼帘，胡小乱没有了昔日的得意，有的仅是无奈。
他自顾往前走着，却被一个接着一个开口询问的弟子拦住。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
胡小乱闻言沉默，却更加引起了几人心中的好奇。
他自知对方真正所问之人并不是他，所以他选择了沉默，继续向前走去。
“你回来了，那梁少他···”随他步伐凑上前的几人继续追问。
“梁少他已经回峰了。”
胡小乱停下，说出了对方最想知道的答案。
“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失踪···离开的这期间？”一名弟子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言语有误变换了一下字眼后转而继续问道。
见胡小乱沉默不语，那几人只得摇头，相继讪讪离去。
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初然峰。
“雀师姐已经回峰多日了。”
胡小乱驻足转身，看着那名远去来不及回头说道的弟子，心间没有生出任何波澜。
······
上青阁前，转灵台上。
许琳右指轻点归临剑柄，静默注视着对方。
宋梦注视着转灵台上，胸前的起伏早已说明了她此刻心间的无尽怒意。
两峰弟子间已生出了剑拔弩张之势。
白怀视线一直停留在许琳身上，身后的氛围似乎没能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冷云双眼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休言转动的眼珠有过短暂停顿，然后继续转动。
其余三峰的弟子们互相对视，各自脸上露出各异神色。
游归故负手而立，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漫不经心。
“青玉不再，群剑何以为首。”
话音声落如惊雷乍起，观战台上顿起哗然，就连此时大阵上空的吕成道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归临剑鸣声出鞘，许琳手中传出的清脆剑声似已对对方的话声做出了回应。
游归故指了指许琳手中的剑，说道：“归临终究只是归临，剑声再响，也成不了青玉。”
话中弦外之意，在场任何一人，皆明。
许琳看了一眼游归故，面色平静，说道：“如果张继仍在，你便不会是这般了。”
许琳突来的声音，就好似一根导火索，让两峰弟子间本就冷沉的氛围顿时一凝，随后变为寒沉。
游归故扫了一眼两峰的众人，说道：“你说的不错，如果张师弟仍在，你便也不会是这般。”
“此次与你同台，便算是为了承当初之情，要怪，你便怪符君雅吧！”
张继之死于游归故而言微不足道，但如果加上轻虹峰大师兄这个名头，他便必须要表明立场，借以宗比为由，做让峰内弟子无话可说之事，这样，以后他便不会再听到任何闲言碎语，而这也正是他行此举的目的。
剑芒闪没，剑影舞动，两道交错的身影闪现半空。
每一剑挥动便会被随之而至的手掌阻挡。
游归故徒手接归临剑芒，却无丝毫退避之意。
冷云双眼已经睁开，一声冷哼传出口去。
燕天寿将已经沏好的茶水缓缓倒入玉杯中，茶香清淡四溢。
“这次宗比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燕天寿品了一小口茶，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没有人知道，他因何而笑语。
琪媛微微倚过身子，双眼微微眯起，说道：“师兄，你喝了近百年的养神茶，可曾有所感悟。”
这句问话听似莫名，可落在燕天寿耳中却能勾动他尘封的某些思绪。
“习惯便是最好的感悟。”
“习惯便成自然。”
琪媛双眼凝望着远方云雾掩盖的羽状山峰，似要将那里的一切看清。
“可我喜欢的是自然，而不是习惯。”
琪媛的声音似有一丝低沉。
燕天寿说道：“所以，如今的你不在那里。”
这一次，琪媛选择了默然，没有反驳。
陈比言右手依然在摩挲着两侧木讷脸上的络腮胡须，心中仍在思量着吕成道所说的那句话。
他自然理解不了琪媛与燕天寿之间的对话，更何况他此刻的心思也不在此上。
如轻风临身，许琳衣衫飘动不止，轻踮的双脚落在归临剑柄上。
游归故面色依旧，左手负在身后，凌空而立的身体上依然没有散出任何气息波动。
“你可知归临之意？”
许琳看着游归故的眼睛，声音极为平静地忽然说道。
“万剑归心，如君降临，这便是归临之意。”
许琳右手双指并出与伸出的左掌相触，青芒闪烁间，衣裙变为了静止，在她身后一道如沐天光的剑影缓缓浮现。
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威严气息散出，剑影逐渐呈现为一柄通体散发着淡青芒的巨剑。
游归故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惊意，说道：“即便如此，以你如今的修为，能驾驭它几时？”
“即便如此，你也不会那么容易。”
观战台上，众人的神情正发生着诸般变化。
从一开始的淡然，担忧，疑惑，惊异，再恢复至淡然，其间用去了不过短短数十息的时间。
直到此时，宋梦俏脸上才浮出一丝笑意。
“自我出现观战台的那一刻起，我便料定你会有此打算，不过可惜的是白怀遇上了不想遇上的人，虽然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但身为师兄的你又怎知他心中的具体打算。”
“那又如何？”
游归故声音极为冷静，就好似对自己的判断有着绝对的把握。
陈比言胡须间的右手停止摩挲，却又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所以干脆选择扬在了身前。
“青玉不再，归临当以为首。”
这句话不禁从每一名昭成峰弟子心间生出。
也许以许琳如今的修为，还无法做到技压群雄，但她身上流露出的那股从容之意，却是赢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异样目光。
也许此时甚少，但之后会如何，众人无从猜想，也无法猜测。
感受着四周投来的幽怨目光，宋梦显得有些无奈苦笑，说道：“师姐让我保密，所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众人闻言怔了怔，少许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许琳将飘浮身前的归临剑握在手中，身后巨剑化作淡青金芒隐没。
游归故指间灵力缠绕，这一次他不敢再托大，因为眼前的对方看似轻柔的动作已散出了一丝危险气息。
“落云诀，幻灵。”
一丝丝淡青金芒从游归故指间溢出，此刻他手中的动作也变为了轻柔，只不过与许琳相比，又不尽然。
轰！
转灵台上，巨剑骤落，一时间反应不及的游归故被迫出掌退后。
沉闷嗡鸣声响起，巨剑再次隐没。
随后而至的归临剑被剑尖前方挥来的拳头所阻，停滞不前。
嗡！
巨剑自地下骤起，游归故双拳齐出，再次退后。
半空中，一角衣袖缓缓飘落。
“你还能支撑多久？”
游归故冷哼。
“足够让你狼狈便是。”
许琳身后，巨剑重新化为两道淡青金芒沿着双臂缓缓融入了紧握的归临剑。
休言双眼再次停止了转动，目不转睛看着许琳的双手，似乎在那里他发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
白怀目光扫过妙羽峰内，然后停留许琳身上，面色略显波澜，心中似乎在作着某种比较。
陈比言正了正身子，微眯的双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极噬剑，归临。”
归临剑隐没，一股如君降临的威严气息充斥许琳全身，而她那双睥睨的双眼似乎是在等待着身前无数来人的朝拜。
“落云诀，幻灭。”
游归故寒声，灵力流转的手掌，每次挥出便会在许琳四周凭空出现一团巨大的青白光团，而从那光团内更是有着阵阵震颤天地的嗜血兽吼声传出。
许琳脸色渐变苍白，手中灵力化为无数剑影将四周一一浮现地青白光团斩碎。
终于，许琳胸前骤然溢出的殷红打湿了衣襟。
一丝戏谑闪过，许琳向着前方缓缓伸出了左手。
剑影一闪即隐，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时已掀起了一道如虹的灰白流光。
呲！
就在许琳即将被身后青白光团吞没时，背后寒意陡生的游归故瞬及避过身去。
淡青光芒消逝，没入地面的归临剑支撑着身体颤抖地许琳。
一缕黑发自颈间飘落，一道如血线般的伤口自游归故寒沉的右脸上浮现。
剑影再次隐没，落向许琳身前的地面时已显现出它的全貌，那是一柄通体幽蓝的长剑。
“竟是夏言的明绝剑！”
众人惊声，神情惊诧到无以复加。
“你很不错！”
四字寒声从游归故口中传出的瞬间，一团遮蔽了大阵内上空的青白光团再次显现许琳身后。
“我输了！”
不待游归故再有所动作，许琳果断开口说道。
宋梦将许琳搀扶身边，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些许。
许琳转过身去，看着众弟子投来发自内心的恭敬目光，一丝笑意悄然浮现俏脸上。
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弟子间的闲言碎语会慢慢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