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然峰下,一名容貌颇显沧桑的男子静静等待着。
在他身后,五名身着泛出森然冷意的铠甲的男子静默地站立着。
杨莘若微红的双眼噙泪看着峰间,嗫嚅的嘴唇似在做着最后的离别。
“余生,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心中的话对你说出口。”
“莘若,我们该离开了。”
男子舒了舒紧皱的眉,声音有些低沉说道。
“可我还不想离开。”
杨莘若眼神倔强的看着身后的男子,说道。
“胡闹!你与他相识不过短短数月,何来喜欢之说?何况你父亲已答应将你嫁给袁家大少爷。”
“七叔,为何非要逼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难道父亲当真不知袁靖的狼子野心吗?”
男子看着眼角落泪的杨莘若,声音略显苦涩说道:“我想家主他也是迫于无奈所以才会做出此番决定。”
“迫于无奈,呵呵!”
看着昔日对自己百般疼爱的七叔,杨莘若脸上的凄然笑意似在无声控诉着此刻内心中的无尽悲凉。
“莘若,别难为七叔。”
胸膛剧烈起伏的杨莘若漠然回头,凝望峰间的双眼愈加湿润,说道:“七叔,你知道吗?喜欢是一种感觉,而余生让我找到了这种我喜欢的感···”
不待杨莘若说完,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男子抱起已经昏迷的杨莘若,摇头叹息道:“莘若,其实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此事若换作其他我都可依你,唯独这事···七叔也无能为力。”
······
宁静的清晨,峰间万物皆还沉浸在绵柔的湿意中。
驻足简陋房屋前的五人手掌拍去了衣衫上沾染的露珠。
床上,熟睡的余生被传进屋内的叫喊声吵醒。
睁开惺忪睡眼坐起的余生顺着门间细缝向外看去,出声之人正是那面露得意之色的胡小乱。
推开房门的余生打了个哈欠,看着屋外的来人脸上睡意顿时淡去了几分。
停止了与身旁冷峻男子细声交谈的梁文敛去脸上谦卑笑意。
“你们找我?”
冷峻男子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便是余生?”
“你是?”
“肖顾。”
“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归澜境。”
“不知弟子所犯宗门何律?”
余生眯眼看着站在梁文身后的秋舒与乌山,声音不卑不亢问道。
“残害同门,私自离宗,算吗?”
连连冷笑的肖顾见余生不为自己言语所动,冷峻的面孔上不禁生出了少许阴沉。
“怎么,你对此有异议?”
“没有。”
“那走吧!”
“好。”
简短的问答,余生的顺从,让此刻在场的其余四人神色皆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梁文迟疑,胡小乱暗喜,秋舒与乌山则是微微愣色。
向着梁文点点头的肖顾带着余生渐渐远去。
秋舒打断暗自得意的胡小乱,声音略显迟疑说道:“梁少,这···是否也太过顺利了些?”
乌山说道:“难道他不知归澜境乃宗门刑罚之地吗?”
“宗门律令是每名宗门弟子必须牢记之物。”
似想到了些什么的梁文眯眼看向了胡小乱,说道:“你确定那日你所说之言,杨然已自行离宗?”
面色一凛的胡小乱说道:“确定。”
“那就好,希望是我多虑了。”
······
林间怪石嶙峋,余生亦步亦趋跟在肖顾身后。
山路愈见偏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了一处临近悬崖之处。
“肖师兄,这好像不是去归澜境的路吧?”
转过身的肖顾伸手指了指眼前的悬崖,说道:“当然不是,这是送你下去的路。”
佯装疑惑的余生手指来回指了指自己与悬崖,声音略显迟疑说道:“师兄可是要我···”
“我该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所说的下面当然是指地下。”
“余生,有些人是你招惹不起的,记得下辈子眼睛放明亮些,否则还会重蹈今日覆辙。”
余生说道:“我们此时仍在宗内,杀了我恐怕你也难逃宗律处罚吧!”
肖顾摇摇头笑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见对方杀意已决,修为被封的余生只得转身奋力逃跑。
“跑···你跑的了吗?”
忽然间脚下浮出的流光将跑出不远的余生绑缚原地。
砰!
一道随后而至的掌芒将他拍向数丈开外的地面。
“咳···”
面色发白的余生口中发出的剧烈咳嗽牵动着身上伤势,溢出嘴角的鲜血沿着脸颊滴向地面。
看着缓缓走来的肖顾,余生艰难的从地面坐起,问道:“是梁文让你这么做的?”
“可以这么说。”
冷冷看着余生的肖顾沉默了少许,说道:“带着这个满意的答案上路吧!”
余生看着眼前瞬及临近的手掌,想要闪躲却已来不及。
嗡!
余生随着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嗡鸣声向后倒去,但现实中的一幕却没有发生,因为悬停空中的右掌被余生头顶忽然间溢出的诡异红色禁锢,保持着落下的姿式。
短短几息间,沿着右臂蔓延的诡异红色便已遍布肖顾全身。
面露骇然的肖顾想要连忙将右臂收回,却发现此时的右臂已经变得不受控制。
“啊···”
约莫十息后,双眼中充斥着诡异红芒的肖顾不停地挥动左臂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直至诡异红芒重新隐没昏迷的余生头顶时才生机全无的倒下。
······
愣色看着周围熟悉环境的余生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死,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但他却记得肖顾明明已经对自己下了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
喃喃自语的余生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目光却被桌上的玉牌吸引。
“这是?”
余生看着玉牌上清晰浮现出的一行小字,声音略显诧异说道:“是他?”
······
升灵阁内,肃然危坐的弟子们停止了讨论。
堂上,敛去和煦笑容的宁笙不疾不徐走下堂来,驻足过道上。
“今天将是我最后一次指导你们修行。”
有弟子问道:“宁师兄,如果你走了以后谁来指导我们修行?”
“我走后自然会有人接替我的职位。”
宁笙话音落下,安静的堂内渐渐传出如抢答般的争论声。
有弟子说道:“我希望是火师姐,因为常听人说火师姐拥有倾城之美。”
也有弟子说道:“我觉得还是音师姐好,因为听人说五峰弟子中就属音师姐最为神秘,修为也最为高深莫测。”
更有弟子说道:“你们所言皆是道听途说,符师姐才是接替指导我们修行的最佳人选。”
“安静!”
看着一时间争论不休的弟子们,宁笙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修行一途需靠自身,不管何人指导皆只是指引。”
闻言的众人顿时恢复肃然危坐之态。
“此次宗比虽与你们无关,但在修行上你们仍需努力,待你们成功晋升五峰后修为突出者也可参加宗比获得奖励。”
······
视线一直停留梁文四人身上的余生对于宁笙刚才所说的话置若罔闻,因为他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修堂上。
微变面色的秋舒似有些惊疑余生为何此时还能安然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与她神情一般的还有身旁的乌山。
胡小乱脸上的笑容自余生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凝固,直至现在依旧如此。
“梁少,他为何···”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手指轻敲着桌面的梁文声音略显沉吟说道:“如果说他能从归澜境毫发无伤的回来,那么必然是有人帮他,只是这帮他之人会是谁?”
看着此时梁文投来的阴沉目光,醒过神来的胡小乱有些畏怯的埋下头去。
······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为你们解惑该如何修行,今天我便说一些我对于炼气境修行上的感悟,如果这其中你们有不解之处,尽可提问。”
目露期待的弟子们安静聆听着宁笙平和的声音。
“感知纳灵分三入。”
“这句话的意思是指灵气本无形之物,修士可通过口,鼻,身体三种途径将外界所感应的灵气吸入体内。”
“如今的你们处于第一阶段呼吸纳灵,处于此阶段之人体内灵气汇聚缓慢,修为提升亦是如此。”
“汇灵于海聚其形。”
“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修为达到炼气境巅峰时便可通过不断锤炼灵海中灵气,使其凝聚为拇指般大小的形状,一但凝聚成功也就意味着你已进入下一个修炼阶段,聚灵境。”
“而聚灵境则会将不断汇聚于灵海中的灵气转化为灵力储存其中,以待修士使用。”
“宁师兄,那灵气与灵力有何区别?”
目露异彩的李鸣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如果说灵气是一个人修炼的源泉,那灵力便是这源泉中最精华的部分,它可以使你的源泉生生不息,也可以使你的源泉枯竭干涸。”
“宁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它是一把双刃剑?”
“不错,任何事物皆有两面性,至于如何使用,那便要看使用之人如何取舍。”
“宁师兄,在晋升阙重峰前你是何种境界?”
“炼气巅峰,聚灵是在我十三岁的那年。”
“嘶!”
此话一出,弟子们皆是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
“宁师兄,晋升到底要考核哪些方面?”
“晋升考核的是一个人的心性,而此次的晋升会被安排在宗比之后,而且相比于之前,此次晋升难度也会有所增加。”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难度有所增加,但此次奖励也是自立宗以来于弟子而言最好的一次。”
安静的修堂内不禁再次传出阵阵议论声,几乎所有弟子们的眼中都充斥着跃跃欲试之色。
当余生心思回到修堂上时,宁笙所讲内容也已接近尾声。
······
月明星稀的夜空中弦月拨开了一角的浮云。
被窗外传来的轻盈脚步声打断的余生停止了修炼。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屋一见。”
窗外静寂了少许,两道身影从屋外推门走进。
余生微微皱眉看着来人,说道:“是你们?”
“余生,我们此来是为了澄清我们之间的误会。”
秋舒讪讪的看着余生,乌山看似随意的把门关上。
余生嘴角浮出一抹趣色,说道:“若真是误会,你们现在来此澄清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秋舒有些语塞,乌山见状连忙打了个圆场,说道:“为表诚意,我想告诉你一件或许你会感兴趣的事。”
“说说看。”
乌山近前坐在余生身旁,秋舒则快步走出房间站在屋外。
“梁文已经知晓得肖顾死去的消息。”
余生眼底闪过一丝愣色,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看你神色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乌山看着面露沉吟的余生,说道:“你可别这样看我,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接下来梁文会如何,我想你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起身走到房门前的乌山回头说道:“我想今晚过后我们之间便不会存在误会了。”
余生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不禁再次想起了那枚玉牌。
“杨然,我该谢你还是该···”
······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一道身影缓缓临近升灵阁。
直到玲珑身影落下前的那一刻,弟子们仍未停止对来人的争论。
“怎么,看你们表情好似有些不欢迎我?”
争论声随着玲珑身影的落下渐渐平息,弟子们皆是目露茫然的看着来人,只有余生在看清来人后有些头疼的埋下头去。
雀灵儿环视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轻笑说道:“你们不认识我可以问他呀?”
指着余生的雀灵儿嗔怪嗓音故意提高了几分。
嘴角不觉抽了抽的余生看着四周弟子们投来的询问目光,声音很是平静说道:“我不认识她。”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露出了一抹理所当然,但也有人眼底闪过一丝质疑。
雀灵儿声音略显委屈说道:“余生,短短几日不见你便已将师姐待你之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弟子们一阵骚乱,余生看着四周再次投来质问目光不禁内心一颤,说道:“雀师姐,我可曾对您有不敬之处?”
“当然有。”
听着两人间的对话,不少弟子脸上渐渐生出了一些兴致。
挑眉看着雀灵儿的余生示意她适可而止。
看着余生吃瘪的神情,雀灵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收起了自己的恶趣味。
“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是?”
弟子中仍有人声音略显茫然问道。
“像你们这样的榆木脑袋,还修什么术炼什么诀。”
俏脸泛青的雀灵儿语噎了半晌,说道:“师姐不便前来,所以特意吩咐我雀灵儿下峰来指导你们修行,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忽然间自答声有气无力的弟子们身间溢出的光影将青石地面化为一面平滑明镜。
面色惊变的弟子们试图离开原地,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看着弟子中那名处变不惊的少年,雀灵儿眼底闪过一丝讶色,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知林。”
“心性不错。不过···自以为是。”
忽然间变得模糊的明镜中似有一股无形吸力将眉头微微皱起的赵知林缓缓向下拉去。
汩!
双腿随着模糊镜面上涌现出的涟漪缓缓下沉,赵知林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冰冷气息,面色渐渐发白。
“雀师姐,弟子知错了。”
随着赵知林声音传出,弟子们脚下的异象顿时消失无影。
雀灵儿扫视了一眼仍处于后怕中的弟子们,说道:“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