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旭推着一个超大号的手推车吃力地朝前走着,手推车里装满了训练器具,篮球、障碍桩、拉力带、训练绳梯、哑铃……
艰难地走进了篮球馆,他停了下来,身上的篮球衫已被汗水浸透。
空旷的篮球场上只有周锦南一个人在投篮,到处都是飞跑、弹跳的篮球,挺拔的背影在地上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孤独而倔强。
他不停地拾起弹跳过来的篮球投入篮筐中,姿势潇洒百发百中,甚至不用看篮筐也能准确命中,汗水从脸颊旁滴落下来。
迟旭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停下来,也没有看着他,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过去。
他仍然盯着篮筐,轻松地接住一个弹过来的篮球,边投篮边自顾自微笑着说:“投篮简直太简单了!我想投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故意投丢有什么意义呢?所有的事都一样,想做错非得故意才行。我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文静在学习上会有那么大障碍,还笑她笨,但是我错了!她的生活中才没什么障碍,有障碍的是我。我妈总认为我很完美,其实完美才是最大的缺陷!”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迟旭,你得阻止她,因为她会不顾一切地去毁灭自己,她总是选择最笨的方式去面对麻烦。唉!”
他回过头去直视着他,将手里的球随随便便朝后方往篮筐里一扔,球进了。
“对不起!我早就该对你说这句话。我知道你早就认识文静,不该介入你们之间,但是……”
他虽然笑得很温暖,却让迟旭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皮肤上有种密集的麻痒感,“我那是帮你呢!你如果聪明的话,就忘了她吧,还来得及。”
接着,迟旭看着他在面前从头顶开始逐渐碳化,他帅气的笑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最后化成了灰,随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醒过来之后,他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满身的汗,身上那些新旧伤口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有些已经结痂的地方居然渗出了血滴。
这是锦南离世以后,他第一次在梦中见到他,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情景。他顾不上擦汗和处理伤口,坐在床上呆呆地回忆着梦中的细节。
什么叫完美才是最大的缺陷?最关键的一句话:她会不顾一切毁灭自己?这哪跟哪啊!
他想说什么?我要怎么在阻止她的同时还要忘了她?狗屁不通!
迟旭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最近压力太大了,会做这种莫明其妙的梦。
接下来,他为那些话生气了,他是在帮我?他认真的吗?在梦里他都要以这种方式去控制别人,看来不只文静一个人中了他的毒。
迟旭闷闷在站起来,去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凉的感觉瞬间充满了全身,说不出的舒爽。
他与锦南的最后一面,他还记得,他们在一起大醉了一场,当时他以为锦南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但他没有想到他对文静用情那么深,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这让他也连带着压抑了好几天。
“迟旭,你根本就不懂!”他口齿不清地说,整个晚上,他都在喋喋不休地向他倾诉对文静的思念。
“她以为躲开了,就能把这一切了断了,怎么可能嘛?摄魂怪……早早晚晚要把她抓回来,处决!”
“你说什么呢!”迟旭听了很生气,“你脑子坏了吗?锦南,文静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什么摄魂怪,还处决?你们俩不是《哈利波特》中的人物,你现实一点!多关心一下你父母吧!你没见他们老了多少!”
“父母?”锦南呆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我这个人的一生就是一出悲剧,迟旭你知道吗?文静也一样,你永远不可能懂啊!”
他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撒扯着,好像要把头皮掀开:“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这里长着一个摄魂怪……阿瓦达索命咒就快降临到我身上了!”
看到迟旭那惊讶的眼神,他不在乎,“我不能让这么悲惨的事情发生在文静身上,尽管她躲不掉,但是我有办法……”
他神秘夕夕地说,“我告诉你,文静就快回来了,然后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我保证!”
后来,当迟旭赶到那惨烈现场的时候,周锦南已经没有了呼吸,可他的手还是死死抱着文静,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分开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想用那样的方式与文静不分开……
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周锦南在遇到文静之后日益忧郁的样子在迟旭脑海中徘徊不去。他说,他不能让这么悲惨的事情发生在文静身上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子里长了一个摄魂怪?
他生了什么病吗?
迟旭想抽空再去见见锦南的父母,他总觉得这个梦并非空穴来风。
他拿起手机查看上面的信息,都好几天了,油门儿哥没再联系他,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家伙不是拿钱不办事吧?就算像阿伦说的,这个人不靠谱,可是这也有点太嚣张了吧!
他找出当时他们互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响到挂断也没有人接听,真是咄咄怪事。他又打给了阿伦,问油门儿哥最近有没有出现在酒吧里,阿伦说,自从他们谈成了交易之后,油门儿哥就没再过去,他还以为是帮着办事去了。他向阿伦打听油门儿哥家的地址,结果阿伦也不知道,但他答应晚上当班时帮他打听打听。
他只好重复拨打油门儿哥电话,指望他能接听。每次响到挂断他的心都沉下一分,再次拨过去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当听筒中传来对方已关机的声音时,迟旭有些难以置信,他坐不住了,决定晚上酒吧一开门就过去自己打探一下油门哥家的地址,找上门去。那么多认识他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不挖出点什么,实在不行就去找张皓坦白,让他来接手,就不信找不出他来!钱倒是小事,问题是这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啊!
正当他越想越气愤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张皓打来的。
迟旭看着他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心虚地接通了电话,不知道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不会自己那点儿破事被他知道了吧?他决定惜字如金,不给他推理的机会。
“迟旭,有件事要找你帮忙。”他开门见山地说。
“找……找我帮忙?”迟旭听了眼睛瞪圆了,没想到。
“跟周锦南有关,所以不得不求你了。”他说。
迟旭听了心中一动,怎么这么巧?
“也跟文静有关吧?说吧,怎么帮?”
“我需要你去周锦南父母那儿了解一个情况。”他停下来等着迟旭的反应。
“什么情况?”迟旭有些摸不着头脑,锦南什么情况能跟文静的失踪有关系?
“我想知道周锦南在成长过程中有什么与常人不一样的习惯或者异常情况,还有在他最后的日子里……”
说到这里,张皓有些迟疑,这让迟旭警惕起来,他还第一次遇到能让张皓犹豫的事情。
“你直说吧!”他怀疑事情绕来绕去还是跳不过锦南这道坎儿,心脏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
“我想知道他在见文静最后一面之前的情况,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如果之前你没见过他,可以去他父母那儿了解一下吗?我想知道他打算跟文静一同赴死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处心积虑。”
张皓说完的满手心都是汗,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份了,但是为了文静,没有别的办法。
迟旭听了,叹了口气:“张皓,除非你现在明确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信息,我才能有目的地去跟周阿姨谈,你不会不知道,这是去挖人家的痛处,这让我的压力太大了!我倒是可以为了文静去当个恶人,但我得确定这一切值得!”
张皓心里清楚迟旭说的是实话,但是目前也不可能对他说出所有的细节,很多线索还需要深挖。
“简单的说,我怀疑文静失踪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牵连了周锦南和程天宇。我们手上的线索显示周锦南、程天宇和文静在婴儿时期被同一天遗弃在中心医院,并且被人为做了标记,他们仨个人都是被各自父母领养的,身世有很多疑点,关于这方面我没有更多情况可以提供给你,但是我怀疑以往出现在文静身上的那些异常情况,你知道的,噩梦、幻觉、见到死去的周锦南,甚至还有我们不知道,文静也不打算告诉我的情况,很可能周锦南和程天宇也同样存在,这中间的细节以后再跟你说……”
这些话像一道轰天巨雷,仿佛将迟旭的大脑劈成了两半,一半是痛苦不堪的锦南,另一半是满脸惊恐的文静。
“不用去找锦南的父母,你什么时候有空?面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