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不敢耽搁,啪的一鞭子,直接甩到了叶静美的身上。
叶静美倒抽了口气,只觉得皮肉开裂,浑身都疼的颤抖。
可这样的凌虐才是开始,鞭子一下又一下打了下来,囚服破裂,露出里面娇嫩的皮肉,合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在王侍郎的眼中,奇异的透出一股子妖媚来。
王侍郎眯起了眼睛,本来就小的眼眶瞬间成了一条缝,嘴唇咧开,其中冒出红光,如此明目张胆的垂涎毫不掩饰,似乎在用那双恶心的眼睛一件一件剥光她的衣服。
她满心屈辱,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王侍郎那双绿豆眼挖了出来!
可是,几日的水米未进早让她没有分毫力气,她青丝垂挂,连头也快抬不起来了,可那双眼眸之中却透着冷冽的幽光,“你……你若今天不杀了我,他日——”
那嗜血吓人的眼神惊的王侍郎浑身一僵,口水也流不出来了,他颤抖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阴狠道:“还敢威胁本官,你以为本官是被吓大的吗?等你有那一天再说吧,给我打,狠狠地打!”
无数的鞭子落了下来,从一开始的疼痛,到渐渐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她真的好累好累,鲜血浸湿了她身上破烂的囚衣,她恍惚想着,连那靖国公都未曾对她动过手,这么一个狗官,若非是那个人授意,又哪来的胆子……
一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袭来的猝不及防,那么真切,那么刻骨,比身上打来的那些已经让她麻木了的鞭子还让她痛不欲生……
只因为她没有让封少泽离开吗?
汗湿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而嘲讽的笑……
恍惚间,那些鞭子停了,似乎又没停,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秋日的漂萍,一直一直往下落,然后掉在一个结实却又冰冷的怀抱中,如同那年的秋天一般……
一记菱镖打断了绳子,一个明黄的身影闪身上前,将叶静美稳稳接住,下一刻,绣着五爪金龙的披风将她满身是血的身子裹的严严实实。
他的手在轻颤,小心的点上叶静美唇角的血迹,仿佛怕弄疼了她一样,“阿美……”
叶静美虚弱的挣了睁眼,被残忍鞭笞的时候都未流出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的唇瓣吃力的动了一下,“你……为……什么?”
察觉到她话中的意思的白月川神色又是一冷,这一发现更让他觉得痛不可抑。
他轻柔的将叶静美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温声道:“不是我,乖,不怕,我这就带你走。”
他小心的抱起叶静美的身子,大步离开了这潮湿阴冷泛着气血的暗牢。
他的身后,王侍郎和一众狱卒典狱官等人跪了一地,众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面色惨白浑身发颤。
他们也不知道,为何皇帝会深夜驾临此处,还对叶静美十分……看重,可看皇帝现在的样子又像是不会问罪,真是……圣心难测……
牢门开了,下一刻,皇帝昂藏的身子不停,大步离去,淡的不能再淡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杀了,一个不留。”
*
靖国公府
蓝漓睡到半夜忽然惊醒,便看到屋子正中立着一个人影,若非素来自制力极好,差点就惊叫出声。
那人影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跪倒在地,“阁主。”竟是千烟。
蓝漓松了口气,总算是切身体会了她的能力卓绝。
这可是靖国公府,且不说周边府兵无数,还因为瘟疫的事情,四周都是卓北航手下的部队,还有靖国公的骁骑营每半个小时巡逻一次,最关键的是,彩云就住在隔壁,这个丫头,有什么声响素来反应最是敏锐,可千烟竟然堂而皇之的进入她的屋子,且看起来像是来了好一会儿,足见此女的能耐。
“属下是吓到阁主了吗?”千烟问。
“你不喜欢我?”蓝漓挑眉,怎么感觉她这口气,像是故意的呢?
“不敢。”
蓝漓无奈一笑,其实这也不难想象,星阁原来的阁主是白钧浩,那的确是个能力卓绝的超人,比起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王妃来说,自然更能让这些人信服,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蓝漓问道:“怎样?”
“战英姑娘回复,大佛寺中一切正常,只有十年前有一个男子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上了山,并在那里出家,男子如今已经成为佛寺长老,小孩似乎有不足之症,常年包裹的很严实,稍微的病痛便要躺上半年之久,而玉海棠去往大佛寺的三次,都恰逢是那孩子病重无法起身的时候。”
“可知是什么病?”
“不知。”千烟顿了顿,道,“只知那病需要一种天罗奇药天香豆蔻才可有所缓解,最近似乎断了药……”
蓝漓眼眸微动,天香豆蔻产自天罗,名贵而稀少,京中的药铺只有叶家的铺子有,而巧的是,她开给叶静美爷爷的药方之中,就有这一味……她不受控制的将此事再联系到了玉海棠的身上,是否因为那个孩子便是肃亲王口中轶事中,被老国公爷赶出府的戏子所生?
这一思忖之下,许多事情都变得合理起来。
玉海棠为了保住楚家最后一点血脉费尽心思,而叶静美断了她的药,所以她一箭双雕,利用药材之事,接梅映雪病体危害整个靖国公府的同时,又将脏水泼到了叶家身上……
蓝漓忽然觉得不寒而栗,心头有些发毛,这女人,真是个疯子。
。“阁主?”千烟轻唤。
蓝漓回神,又道:“去帮我查一个人。”
“何人?”
“太医院院正张胜,巨细无遗。”
千烟点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窗外,树叶沙沙轻响。
隔壁,彩云忽然翻身坐起,披衣到了蓝漓房中,“小姐?”她见蓝漓竟然坐着,还醒着,着实有些意外,“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
蓝漓躺下身子,道:“没事,睡吧。”
彩云皱眉瞧了瞧半开的窗,狐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沁阳王府芙蓉阁中,玉海棠浑身泛着难以言说的疼痛。
那种感觉,像是痛,又不像是痛,可却比疼痛更让她难以忍受,她的浑身泛红,脸色却白的吓人,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强迫自己用尽全部心神,去抵抗身子最深处发出的那些可怕的骚动。
嬷嬷察觉了她的不对,去找了白月辰前来,大夫也随之而来,玉海棠却紧紧拉着窗幔不出声。
白月辰终究是无法不管她的死活,站在床幔之外,问道:“你到底何处不舒服?不让大夫看又如何知道?”
床内,玉海棠的声音压抑之中带着一股难言的媚意,“我……靖国公给我喂了毒药……”
白月辰面色微变,他很快道:“放心,此处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你没必要躲闪,若是……”想起她方才怪异的声音,白月辰道:“若是不方便,只把手伸出来让大夫把脉就好。”
“好……好……”玉海棠应着,如玉的手腕慢慢从床帐内伸了出来。
大夫忙躬身上前,隔着帕子探了探玉海棠的脉搏,却忽然面色一变。
“这……”
白月辰瞧着那大夫的神色,摆手示意到了外面,才问:“怎么回事?”
大夫白着脸道:“是……姑娘她中的是合和散。”
“何为合和散?”
“就是……就是烈性的春药……”
“春——”白月辰愣住了,他的表情足以称得上震惊,很快,他回过神,“可有解法?”
“若不与男子……”大夫僵了僵又道:“靠自己超强的忍耐力也可熬过药性,但这药与寻常的春药不同,它会潜伏在身体内,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发作,且没有解药……”
内室之中,传来玉海棠的一声闷哼和嬷嬷的惊呼,“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拿刀伤着自己?”
白月辰回头,声音冰冷的吩咐:“速去准备冷水。”
*
天色暗沉未及大亮,白月笙到了靖国公府中,召唤张胜查问瘟疫等事宜之后,便去见了蓝漓。
蓝漓刚起身,穿戴妥当,瞧见白月笙也着实愣了一下,“战狂不是说你出京去了吗?”
他的身上还穿着一身软甲带着一身的风尘,他吩咐人将早膳端过来,拉着蓝漓上前坐下,道:“回来了,陪我用饭吧。”
“连夜赶回来的?”
白月笙不语。
蓝漓瞧着他的样子,脸上带着薄薄一层疲惫,唇瓣也有些干裂起皮,这个家伙,若非是惦念自己在靖国公府的情况,也不会每日非要来此报道一回了吧?心中便有些心疼了。
蓝漓道:“外面的事情可在控制之中?”
“还好。”白月笙说着,为蓝漓添了粥:“多吃些吧,虽比不得你水阁的厨子,却也不能把自己饿着。”
蓝漓道:“别麻烦,你先吃,吃了歇一会儿,我自己顾自己。”
白月笙嗯了一声,却还是坚持帮蓝漓盛了一碗放在了蓝漓的面前,并交代:“吃完,一口不可以剩。”
他知道,这个女人看似对什么都不挑,但其实挑嘴的厉害,不盯着一点,这不怎么和胃口的早膳她必定是不好好用的。
蓝漓有些无奈,却也没多言,接过碗慢慢喝了起来。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白月笙的早膳也用的就像是战场杀敌一样的快准狠,很快便解决。
蓝漓起身想帮他卸软甲,白月笙却忽然按住她的手,“别了,歇一会儿还有要事,不能耽搁。”
“那……好吧。”蓝漓想着尚幸是软甲,护着身子不受伤的同时质地柔软,也不会咯着人,便回了桌边将剩下的一点点粥坚持喝完,心中不由暗忖自己这挑食的毛病,连父母都没发觉过,他怎么就知道了?
慢慢吃完之后,蓝漓收了东西打算唤人来端走。
白月笙却忽然挫败的自床上翻身,看着蓝漓的神色又是无奈又是叹息,“你陪我一会儿,我睡不着。”
蓝漓眸心一暖,唇角便露出一个笑容来,“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交代张胜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嗯。”
白月笙皱着眉头应了一声,好在蓝漓去的快,来的也快。
她坐在床边上,催促白月笙躺下,白月笙却伸手拉扯她。
蓝漓意外:“我坐这里陪着你也是一样的……”
白月笙眉头越发紧皱,“这不是王府,我本就难眠,若还不抱着你,我根本睡不着。”
“……”蓝漓呐呐:“你还认床的吗?”
白月笙臭着脸,“快点。”说完,也不等蓝漓回应,将她半拉进了怀中抱着,舒舒服服的长叹了口气。
蓝漓无语,不过此时天也未亮,便也由着他了。
上了榻,白月笙将蓝漓安置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才问道:“你最近在查玉海棠吗?”
蓝漓便将自己最近几日所得整理了一下,和白月笙说了说,说道玉海棠和大佛寺的事情的时候,白月笙静默的很,淡淡道:“你倒是厉害,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蓝漓一怔,“那大佛寺的小沙弥,你知道?”
“嗯。”
蓝漓愣了一下,不过想到他和白月辰的兄弟情深,白月辰又是玉海棠关系匪浅,知道这个也很正常。
蓝漓道:“那么,这换药之事,你觉得玉海棠有几分嫌疑。”
“九分。”
蓝漓又是一怔,“你……”
白月笙慢慢道:“三哥的香包在前些日子忽然换了,气息清甜,似乎是某种药材,我问过三哥,他虽未曾言明,看那意思,却是楚弯月送的,这段时间,三哥任何事情都和原来一样,除了每日要到靖国公府看往梅映雪一次,想来那香包必定是和梅映雪有关系的。”
蓝漓默默无言,没想到这个男人,不动神色之间却似乎是什么都知道的。
“怎么了?”白月笙睁眼,抬起她的下巴,以为是因为没与她说这些事情她生气了,可当他瞧见蓝漓眸中不可思议之中带着几分仰慕的神情时候,他忽然觉得心情很畅快,“这些事情我不与你说,是不想你卷入这些事情来,并非是想瞒你什么——”
蓝漓抬手,按在了白月笙的唇上,“我知道,不必解释,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想,就能拦得住的,你知道我在张胜的手札之中看到了什么吗?”
白月笙询问的投来一瞥。
蓝漓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白月笙眉微皱,“若我记得不错,张胜此人,多年前曾受过楚国公老国公爷的恩惠……”
蓝漓道:“莫非这个张胜是想用手札借机重翻十年多前的旧案吗?”
白月笙不语,半晌才道,“十年之前,楚国公府如日中天,得了父皇的信任和眷宠,楚家二女进宫为妃,嫡次女生下三哥位及贵妃荣宠全族,卞南凉州爆出疫情,楚国公被派往卞南管制瘟疫,但却因管制不力疫情扩散,恰逢此时滨州又连续梅雨三月,洪水泛滥,民怨沸腾,都说是父皇……”白月笙不说了。
蓝漓道:“我曾听老王爷说过,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并非当今太后,也非当年楚淑妃,更不是风头盛极一时的天罗公主,而是一个品级很低的桂嫔,这个桂嫔……”回想起当初老王爷说起的这段轶事时候脸上那带着几分嘲讽的表情,蓝漓记忆犹新。
白月笙冷冷道:“是京兆府尹张敬的未婚妻子。”
而那个张敬后来莫名其妙就因为渎职贪污被处斩了,加之频发灾害百姓民怨沸腾,隐隐暗喻先皇强抢臣妻滥杀朝臣,德行有亏触怒上天,所以才天降灾祸以示惩罚。
而楚国公管制瘟疫不力,由原本几千人的疫情扩展到十数万人,不出一点意外的被先皇迁怒,后来接连诸事也让这对君臣之间的信任逐渐的土崩瓦解,等到忽然有楚国公的亲信官员检举楚国公与北狄叶赫王私通密信意图谋反,且证据确凿之时,已不需要楚国公再辩解什么,皇帝便信了。
其后,楚国公府大厦倾颓,牵连十族,罪涉五百多人。
而靖国公治理瘟疫有功,理所当然成为大周风头最健的功臣,宫中梅妃也经此事被晋为皇后。
蓝漓慢慢道:“此事单从外表来看,似乎并无不妥,但若要仔细推敲,滨州的梅雨确为天灾,但凉州的瘟疫呢?明明已经在控制之中的疫情,为何忽然就扩大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蓝漓半垂着眼眸,其实现在,那凉州瘟疫的卷宗看与不看,意义已经不大,许多事情都是呼之欲出。
白月笙也是及聪慧的人,这桩桩件件所得代表的意思他几乎是眨眼就明白了。
他紧锁着眉头,睡意全部消失不见。
他翻身坐起,忽道:“我去趟沁阳王府。”
蓝漓欲言又止。
白月笙已经起身披衣,转身抱了抱蓝漓,“你要小心照看自己,我很快就回来。”临走之际,扫了一眼桌上手札,“这个我带走了。”话落,将手札收入怀中。
蓝漓心中叹息一声,压下了将出的话语,只道:“你也一样,别将自己的身子不当身子,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琐事让战狂去做。”
“好。”
等白月笙离开之后,蓝漓唤来彩云,“你去找千烟,告诉她张胜不必查了,从现在开始,她什么都不用做,死死的盯住沁阳王府,盯住那个玉海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