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徐行拾
江水东流去,舟船去西行,至黄昏夕阳落霞,铺照于江面以及行船上一片金黄,而远处岸边的山峰上,那累累白雪还未消融。
商船在江中行驶的并不快,一日一夜也不过百里,所以秋忆鸿与老刘就要在船上安心待上几日,到了前方渡口后,就上岸换快马。而今船上又有美人了,他秋忆鸿倒是无妨耽搁几日,就是老刘不好受,虽然船行驶的慢,可还是晃啊。
在船头被吊了一个多时辰的富家子弟,被秋忆鸿拽了上来,而后瘫倒在甲板上止不住的吐,周围看热闹的闲人又骂上片刻,便三三两两的散去。
“三位小哥觉得合适吗,不合适咱再下去玩会?”秋忆鸿呵呵笑道。
见他们一时说不出话,秋忆鸿就带身边的姑娘换了处地方,待的太近委实恶心。
“年岁不小,倒挺会整人。”女子的脸色是眨眼就变,媚眼一开就往秋忆鸿身上靠去,摆明要给他便宜占。
秋忆鸿乐的张开双臂笑纳美人,顿时清香满怀。
他戏道:“整男人不过雕虫小技,小爷最厉害的是整女人,十八般武艺全拿手。好姐姐,要不要试上一试?”
女子虽有魅态,但脸上那几分清雅端庄依旧未减,使人心中直呼极品。
秋忆鸿都这般占便宜了,女子不抽身反倒仰起头,媚眼含笑口吐兰气:“花样再多也不算本事,公子别是上了金銮殿两腿就发颤的无用之人。”
见女子如此撩拨,倒让秋忆鸿有些难以应对,好在他自小博学,左手持救国救民的圣贤大道,右手拿翻云覆雨的探春宝典,使自己无论何时都有两手准备,不然此时此地还真要露怯。
可惜他理论有余实践不足,以前书上有什么不懂的,都是指望他大哥自花楼回府后,向他解惑授道。
而今日的情形,女子受他轻薄不退反进,这激起了秋忆鸿验证书中所学,敢于上手的进取之心。
毕竟知行合一才是真道理。
不远处的三个浪荡子弟,在吐过后见他们两人含笑依偎,顿感恶心接着再吐。
“对了,尚不知姐姐的芳名呢?”两人面向大江,眺望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峰。
“我啊,唤作卿芸。”
“哦,是芸芸众生,卿本佳人的意思?”秋忆鸿胡抡道。
正当他准备大动双手验证理论时,身后响起一道冷言:“秋公子好雅兴,老人家在房中吐的都要虚脱了,你却在这江面上吹风弄玉。”
秋忆鸿扭头看了看,是昨夜寺庙中的女子。
想来是老刘睡醒后又吐了,可这晕船谁也没办法治啊,总不能用酒将人灌醉了继续睡去。
秋忆鸿按下举动,揽美人转过身来,此时辛子如的姐姐,方看清卿芸的容貌。
眼前这两人,女的相貌出色且身姿更为卓绝,至于秋忆鸿本就清秀俊朗,仔细看去,他们还真有珠联璧合的意思。
但是她不喜欢女人媚,也不喜欢男人贱。
“你也挺有雅兴啊,在我们身后偷看多时了吧?莫不是也想要抱抱?来,小爷怀中尚有空隙。”秋忆鸿的衣衫被江风吹拂而起,乍看甚是飘逸,当下耍个流氓正合适。
“滚!”
“姐姐,她骂你的小白脸!”秋忆鸿贱兮兮恶狠狠地跟怀中女子告状。
“倒真能恶心人,便宜都许你占了,怎么还想让我帮你骂小情人呢!”唤作卿芸的女子媚态收起,打掉揽在自己身上的手,转身离去。
“姐姐,这十八般武艺还没用呢。”
“来日方长,总不能在这船头处用吧?”女子径直离去。
见人离开,秋忆鸿也收起浪态,看向辛子如的姐姐。
“真是为了老刘晕船才来找我的?”
女子瞟了一眼不远处躺着的三人,继而开口:“秋公子,为了答谢你与刘老伯,今晚白先生设宴,我是来请你赴宴的。”
“同时小女子个人,也要谢过公子昨夜的费心。”
“白先生道谢回请我一顿酒,那你呢,怎么谢?”秋忆鸿抻了一下身子问道。
“昨晚的事情,公子于我是有恩亦有过,待会多陪公子几杯酒如何?”
“莫说别的,姑娘连芳名都不肯说于恩人知晓,这态度可不够诚恳。刚才本公子路见不平救的那位姑娘,人家可不像你这般没诚意。”说到刚才那位,他又觉得可惜了,美人如玉,再难相遇。
女子没有理会秋忆鸿,在转身时开口:“洛雁。”
两个字随江风飘进秋忆鸿的耳朵,他在想姓洛名雁,家里是做什么的,竟起这么亮的名字。
本想着跟上前去,可不远处的三人已然缓过神来,相互搀扶站起身子,秋忆鸿看到后没说话,等着他们开口。
万姓男子摸着自己后颈低声说道:“这位小爷,可否留下姓名,他日有缘到了江陵,我们也好招待一二。”
“秋宁。”
冬日里昼短夜长,傍晚之后夜色很快降下来,白清明摆桌酒菜说是答谢昨晚秋忆鸿的暖身酒。
刘无问强忍着晕船,喝了几杯吃些菜,便熬不住出去吐了,秋忆鸿弄了些茶水让他漱口,扶着他在甲板上吹吹寒风清醒一会。
他们这次是要去荆襄道,本来觉得有关天下利害的事自己七七八八知道个差不多,但一出宫门,就有种不适感。好在有老刘跟在自己身边,让他心中踏实不少。
“他娘的,坐船真要人命。你大爷在西北单骑千里出塞都没这么难熬过。”老刘向江中呸道。
“南人乘船,北人策马都各有所长,要是换他们去西北骑大马,可能有些人连马身都不敢近,你这把老骨头已经不错了。”秋忆鸿笑道。
“这要是水战,大爷不得给船晃死。”
“等小爷登基了,给你打造一艘前无所有过的巨船,让你在船上跑马撒欢。”
“滚蛋去吧,去探探那姓白的底细。别没正形跟我在这扯淡。”老刘趴在栏杆上笑骂道。
“那你可别翻水里,小爷可是半个旱鸭子。”
“去你大爷的,赶紧滚!”
秋忆鸿回到屋中,跟白清明与辛子如喝了起来,叫洛雁的女子也一起陪着。本来男人喝酒能很快热闹起来,但这一有女人在就有点放不开,只能是多举几次杯。
很快一壶花雕就被他们三人喝没,洛雁起身再斟满一壶,秋忆鸿见酒备的挺足,便主动闲扯起来,想着能不能探到底还得边喝边看。
“白先生去往江陵做些什么?”
“倒也不做什么,陪着我家小姐去江陵走亲,要是那地方安稳就在那里开个裁缝铺。”
“在江陵做裁缝,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离襄阳近,时不时的打仗。”
“是啊,要打仗了。听说今年草原的两位王子都没有北归,还招收了不少流民充作步卒。”白先生摸了摸自己的白须。
“听说?白先生的消息都从哪里听说的。我看白先生倒不如说是自己算出来的。”秋忆鸿玩笑道。
草原上能打的两位王子没有随敦多扎布北归这消息他是知道的,暗报上说今年过冬的时候,那草原头子的身体,就已有油尽灯枯之势,能否熬过这个冬天都无法确定。
所以这草原雄主才不顾风雪北归,毕竟蛮人还没同化到把墓设到中原的地步。
“走南闯北的布料商人,消息自然通达些,我这也是听生意伙伴说的,不足为奇。秋小哥和刘大哥呢?刚过新年就远行,去的地方还是襄阳府。”
“去收账啊,本来年关前就要清账回款的,但是襄阳那边的兵爷太横,咱怕影响到兵爷们过年的心情,所以才等过完年赶去催账。”秋忆鸿随便编了个理由。
“能跟驻守襄阳的兵士做生意,那秋小哥家里,也不是一般的大富之家啊。”白清明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筷子。
“就是给襄阳的兵爷们做了冬衣,能挣几个钱?就这还怕节度使的官爷不结账呢。”秋忆鸿心想你做裁缝,那我便是卖衣的。
不过这次去还真是向节度府要账,荆襄张镇添,当地人称震天响,手握水路两军三十万。坐拥荆襄全道,北进可直抵中原,顺江而下便能威胁东南都城,他此行,收的就是张家欠帐。
少年辛子如抱起一坛花雕酒放在桌子上,嚷道:“喝酒就要喝痛快,这花雕酒没有昨晚秋大哥带的酒烈,咱们也别小杯慢酌,还是换碗来的快哉。”
眼见要大喝,秋忆鸿便决定今晚好好探探这三人的底,无论话是真假说了就行。
心想手动,立马换碗倒酒与他们两人碰上三次。
吃了几口菜压酒,秋忆鸿提起话头来。“子如,你跟白先生做裁缝手艺如何啊?”
“秋哥你别看我生的壮,量体裁衣这仔细活咱做起来不比别人差。还有姐姐缝制的衣服特别好看还耐穿,你瞧,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姐姐给缝制的。”辛子如站起身来,好让秋忆鸿看清楚身上的衣服。
“来,花雕美人酒,咱们一起举杯。”秋忆鸿笑着再次邀酒,也没仔细瞧。
“秋大哥,你说我身上这衣服好看吗?”辛子如放下酒碗后又问道,秋忆鸿这才打量起他身上的衣服。
“样式偏前朝风格,做工也精良,好衣服!”秋忆鸿哪会知道好不好,他又不是真裁缝做的了好衣裳,可酒桌上就要会顺人说话。
不过他说衣裳是前朝样式,倒不是说洛冥朝百姓与秋冥朝百姓所穿之衣不同,而是这衣服与洛冥皇室的穿戴喜好有几分相似。
“不错,弟弟穿的就是前朝样式的衣服,秋大哥好见识。”边说边跟秋忆鸿碰杯。
“哪是什么前朝,子如莫要胡说。当今乃是秋冥朝,在秋公子面前提什么前朝衣物。”唤作洛雁的女子在一旁插话,意有所指,像是在捧秋忆鸿与当今皇家有关系。
“那子如准备什么时候娶小媳妇回家,这缝制衣裳的活计,还是要交给自己的婆娘做。”秋忆鸿没理会洛雁的话,暗讽谁呢,小爷还真就是秋冥朝的太子爷。
“那要等我辛子如打退蛮子后,再谈成家之事!”
秋忆鸿听辛子如说的如此豪迈,如此的少年志气,本要夸上几句英雄少年有志气。但还未开口就辛子如被抢先发问:“秋大哥你恨蛮子不?”
“恨啊!要不是蛮子,哥怎么会跑到江南来。你可要早点打退蛮子,争取让朝廷封你个侯爷做做。”秋忆鸿说恨时可真动了情,一拍桌子狠狠吐出那个“恨”字,接着再与辛子如碰上一碗。
辛子如沉思片刻:“秋大哥,当今朝廷封的侯爷咱不稀罕,但子如绝不会让蛮子在这中原再横行二十年。而且不光要打跑蛮子,我还要打下南都城给我姐姐做嫁妆!”
“子如你说什么醉话呢!”白清明停箸,面带怒色。
“看来洛雁姑娘要嫁的夫家,乃是南都城里顶天富贵的。真到那时候,子如也不用真打下南都城,带兵吓唬吓唬就行了。”秋忆鸿笑呵呵打圆场,装出一脸的醉样。
但心里想他娘的你姐姐是谁家的千金啊,都得用南都城当嫁妆,小爷还没想过娶亲用一座京城做彩礼呢。
秋忆鸿看了看女子,因为身体不方便,她到现在就喝了一杯酒,许是酒量不佳,使其脸颊微微泛着红晕。
身着朴素但却有种道不出的贵气,他心想这女人美是美,但给别人一种不可与之相近的冰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