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院子里,就在那个曾经他和丫丫玩耍的院子里,二伯一家人被人捆绑了双手,按在地上跪着。二伯似乎对着什么人怒吼,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一旁站立的人一脚踹倒,二伯蜷缩着身体,半晌都没缓劲来。
有侍者侍女从屋里跑出,被站在院子里的黑衣人一刀劈下,鲜血溅射在地面,火光的映衬下,夜色忽明忽暗。
所有的房屋都在燃烧,站在水塔顶部的黄超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直跺脚。
这时,有很多黑衣人从四处走出,向着一人行礼,那人手一挥,站在二伯一家身后的黑衣人齐齐举刀,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地面。黄超睁大双眼,右手不自觉的伸出,想要去接住二伯掉下的头颅,但对他来说,意念这种东西又怎么能跨越空间,他的手徒劳的伸在半空,无意识做着抓握的动作,二伯的头已然落地。
他傻了。
那群黑衣人迅速撤离,只留下一个燃烧着的房子,和满院尸体。
薛家不知道用了什么仙术,那火越烧越大,却只在黄家范围内燃烧,黄超想要过去,又怕伤到妹妹,一时间在水塔上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来人啊,谁都好,快来人啊!”
“二伯,二伯母,小湘姐,啊啊啊!快来人救救他们啊!”
少年在水塔上痛苦哀嚎了一夜,大火也持续烧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火势才停歇。
兄妹的遭遇不是水镜所呈现的画面中最惨的,却是水镜中最常见的。
可能他们唯一比其他人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们正好远离了家族,并没有当场随着家人一起死去,但两个孩子又如何能在逐渐改变的修真界存活下去呢?
蓐收城外。
穿着红衣的人,跪坐在山头,许久没有动。
有弟子好奇,碰了下水镜,画面切换到那人的身前,那场景让弟子一阵心惊。只见那红衣人周围散落了一地残肢,无数的手与脚从残肢中伸出,那是他们还属于人时最后的挣扎。有些人被拦腰斩断身体各处一边,有些人只留下躯干四肢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有些则已经看不出曾经属于身体的哪部分。跪坐的人似乎已经没了生命,而弟子这才注意到,那人身上的哪里是什么红衣,根本就是一件被自己和他人血染红的白袍!
“啊,这个人!”弟子惊呼出声,引得其他人纷纷投来目光,那弟子不敢相信的喊道,“这个人曾经来过天机谷,他不是白衣公子燕惊鸿嘛!怎么会?”
“又有人死了……”有人在叹息。
“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一本秘法吗,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吧,我们都按照秘法修炼的吧?为什么会有人,会有人着魔了一样啊?”有人处在崩溃边缘。
“那是因为,人本就是贪婪的。”紫源缓步走来,众弟子纷纷行礼,复杂的看向紫源。
紫源看了眼广场上的弟子,大约只有百余人,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大部分弟子都是明白我在广场设置水镜的用意的。”
有弟子颤抖的走上前一步,问道,“谷主,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本秘法吗?”
紫源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秘法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它不会蛊惑人心,也不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人,它暗合大道的规则,对所有修士都只有好处。至于你想问的,我只能告诉你,人心险恶啊。”
那个弟子抿了抿嘴,不知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为什么”三个字在回荡。
紫源暗暗叹气,这些弟子确实在心性上差了点。
想了想,他说道,“天机谷不提倡弟子间的争斗,这是因为天机谷在设立之初就是一个教习仙法的宗门,我们的宗旨不是为了变强,而是为了传承仙法。如果你们实在无法接受天道变革的事实,就去研究仙法吧。或许,知道的越少对你们越是一种好事吧。”
挥了挥手,广场上的水镜纷纷消失,化作一面铜镜,飞到紫源手中,紫源将其收好,离开了广场。
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紫源缓缓走回自己的住所,老谷主站在门口等他。
见他回来,手一伸,说道,“回来啦?”
紫源扯了扯嘴角,又把铜镜掏出,塞到老谷主手里,嘴上说着,“真抠门,不就借了你的幻花水月镜用一下吗?”
老谷主抚摸着铜镜,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嘴上却说着,“那不是因为怕你借了不还嘛!你自己说说看,我借你的东西,除了这面镜子,你哪样还了?”
紫源白眼一翻,“知道你就把这面镜子给我呗,这玩意自带幻术,还真是骗人,咳咳,那啥,教育人的好道具,你要相信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它的。”
“呵呵。”老谷主不屑的瞥了紫源一眼,“我就是不信你,有本事你打我啊?”
“额,我还真没本事。”紫源耸耸肩。
“那些弟子你要怎么安排?”
紫源愣了下,反应过来老谷主在说那些,看了一个月水镜,还陷入纠结之中无法自拔的弟子,想了想,说道,“这些弟子心性太差,随随便便放出去只怕就走了极端。我的想法是,让他们都去藏书楼吧,哪怕是把全部的藏书都记下来,也够他们记一辈子的了。”
老谷主叹了口气,“你说这天下咋就突然变了呢,以前那种和和睦睦,大家和平竞争的环境多好,突然就变得啊,什么背后捅刀子啊,倚强凌弱啊,为了点点资源就能大打出手,一句口角就能你死我活,老头子我完全看不懂了啊!”
“看不懂就对了,哪有那么简单让你看懂的人,以前和和气气那是因为不知道你的对手有多强,随便出手害怕吃大亏,所以迂回着了解情况再下手。现在更直观的认识到对方比自己弱,那还怕什么,直接怼过去不就完事了,简单粗暴,还解气。”紫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腰,“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外面世界变化太快,稍有松懈就可能错过什么大事。哎,明明有暗堂负责情报,我咋觉得还没我自己处理起来省心呢。”
“那就找个合意的人帮你呗!”老谷主提议道,“总有那种资质一般,但其他方面有所建树的弟子嘛。”
紫源想了想,又想了想,“唔,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罗摩又抱着自己的大碗在看水镜,这次他没把食物咽下去。
这次使用水镜,虽然也是想着看下南宫羽和颜卿卿在干嘛,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水镜出来的影像却不是他们俩人,反而出现的是一处黑糊糊的宅院。
之所以黑糊糊,是因为这个院子大约是被火长时间灼烧,连地面都是黑糊糊的,本来也没什么,但是,罗摩一不小心貌似看到了一个鸡爪形状的玩意……
然后他就莫名的有点反胃。
“智脑,这啥地方,那个黑乎乎的鸡爪,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罗摩抱着大碗,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有点纠结。
【话说你在使用之前难道想的不是颜卿卿?】智脑好奇询问,【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磅礴的气运……】
吸溜口面条,罗摩含糊的说道,“我想颜卿卿干嘛,她的生活不是玩就是玩,我还不如看南宫羽呢。我就是好奇,想了一下气运最旺盛的人,然后它就这样了。”
【唔,原来如此。哦,气运之子在这里……】智脑指挥着水镜的画面,只见从院子可以看去,右前方有一根细长的建筑,镜头拉近,上面有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娃娃。
罗摩差点一口面喷出去,“啥啥啥?智脑你在逗我?说好的只有一个气运之子呢?难道你要告诉我颜卿卿返老还童成一个小男孩?卧槽,连性别都变了好伐?”
【你别问我,我也在一头雾水好吧?】智脑没好气的说道,【你待我研究一下。】
罗摩抱着自家大碗,想了想,看了眼还低头跪在那的“气运之子”,干脆关了水镜。
房间里响起了吸溜面条的声音。
正当罗摩解决掉三分之二面条的时候,紫源的声音幽幽响起,“你这小娃娃能别吸了不……我都听着你吸了半天了……好饿的……”
“噗……”罗摩这次真的一口面条带汤就喷出来了,狠狠的咳嗽了半天,大碗竟然神奇的没有晃动,可见绝对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被紫源这么一吓,罗摩感觉有一根面条好像顺着气管钻进了鼻腔里,他赶紧把碗放好,又是打喷嚏,又是打嗝,半天才把面条掏出来,紫源看着这个弟子的动作一时有点风中凌乱,我他喵的是不是就不该吓唬他一下,怎么感觉吓了他,却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罗摩用布擦了擦脸,又喝了口面汤压压惊,才说道,“谷主,您老人家来就来,干嘛还吓我……我的面条啊!”
紫源抬头望天,忧桑的说道,“谁知道呢,可能那会我脑子抽了?”
说完,又听见吸溜声,紫源不由得嘴角一抽,“你咋又吃上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罗摩正色道,“这种面条一旦与面汤接触超过四分之一个时辰,面条就会变软,口感变差!没有嚼劲的面条,是没有灵魂的!”
紫源石化,卧槽,你吃个泡面而已,要不要那么认真!
然后他就只能看着罗摩把面吃完,顺带把汤也喝完,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那啥,谷主,您找我有事?”罗摩小心翼翼的凑到紫源身旁低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