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播室里，林然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地面朝聚光灯。
唐瑶小声道：“喂、你别绷着脸呀，露出点儿笑容。”
“那大姐妆给我上多了，脸和嘴糊的难受。”
林然撑着嘴唇说话，声音瓮声瓮气。
他真是一刻也不曾想过，给男人上妆居然还带涂口红的，虽然没什么颜色，但他心里的感觉，极为古怪。
唐瑶看着林然一脸便秘的样子，终究没忍住扑哧一笑，旋即递给了他一张纸巾：“一看你就是一个钢铁直男，用纸擦擦嘴，哈哈！”
林然闷闷地接过纸巾，使劲的擦嘴。擦着擦着，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瑶、准备好没？”
灯光师蹲在地上问。
唐瑶立马挺直身子，咳嗽一声：“好啦好啦，可以开始了。”
林然也收起纸巾，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录播，开始。
大楼里某间会客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两道人影俯视着十几层楼下地面上的行人车辆。
一枚烟头弹进了盆栽里，李炳祥吐出一口烟圈，平静道：“卢哥、你跟我透个底，这次帮我进环保局，把握到底大不大。”
卢副局长扶了扶眼镜，目光深邃道：“老李，咱俩多年的交情了，我也不瞒着你。哥哥我这次想从县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往上爬一截，都还得自己运作。我那弟弟、指望不上啊！”
李炳祥放松的拳头又握紧，有些不甘道：“难道小卢书记觉得我能力不够吗？”
“不知道、我那弟弟，看不透啊。”
卢副局长轻叹一声，拍了拍李炳祥的肩膀。
傍晚六点钟，录播完毕。
唐瑶急匆匆地拎着包离开，林然搓了搓脸上厚厚的一层化妆品，有些疲倦地走出了录播室。
“哎呀，忘了问厕所在哪儿了。”
林然一拍脑门，却又想起接待室对面好像便是一个厕所，于是就走了过去。
六点钟、七楼已经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楼道里，夹杂着落日的余晖，倒是有些说不出的静谧美感。
林然首先在洗手盆里冲掉脸上的妆，然后便进了厕所里。
他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推开了一扇便池门。
当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电视台的厕所设计好特别，男厕所居然没有站便器。
咦...不对，他进来时候好像没仔细看这是男厕还是女厕。
不过、貌似只有一个厕所，应该是男厕吧。
林然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又想到现在应该没什么人，就是错进了女厕，也没大碍，当下便宽心小解。
“喂...那个，姐姐您有带湿巾吗？我包里正好用没了。”
这时，隔壁响起了一道害羞的女声。
林然系裤腰带的手顿时一僵。
“姐姐？你在吗姐姐？”
女声又问。
林然将裤带系好，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脚步。
当推开门要走出去时，厕所又进来一个人。
两人的目光旋即碰在了一起。
“啊！！！”
200分贝的穿透力响彻楼道，林然也看清了女孩儿的模样，是那个白天他问路的漂亮小姐姐。
他羞惭万分，迈开步子便要逃。哪知阿玲胳膊一横拦住去路，义愤填膺道：“林然你个臭流氓，在厕所里把我们瑶瑶怎么了？”
“啊？刚才那个是林然？”
厕所里响起了唐瑶羞愤莫名的惊叫。
......
晚上七点半，顶着一只熊猫眼的林然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巨亿网城。
现在这个时间早已经没有公共汽车，而青城的宾馆住一晚就要一百元以上，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去巨亿网城通宵打游戏，后半夜躺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睡一觉，只需要二十块钱。
出租车司机看着林然的落魄样，轻笑道：“怎么了小伙，打架被揍了？嘿嘿。当年我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成天打架。不过我当初啊，那可是双拳打遍...”
眼见司机就要开扯，林然连忙打住道：“没，我这是被女人打的。”
“被女朋友打的？啧啧...现在的90后啊。”
司机大叔唏嘘一声，又将话题转到了他儿子身上。
林然一头栽在后座上，双眼瞪着车窗外的景色。又想起了刚才唐瑶怒气冲冲羞愤的打了他一拳。
只是、那时候他想到的好像是...
没用湿巾，唐瑶也能出来？
在巨亿网城呆了一夜，林然玩了几把地下城，刷了几次深渊。但遗憾的是没有遇到江涛，据网管说是前几天辞职不干了。
早晨、林然哈欠连天的坐上回家的公共汽车，接近晌午的时候回到了黄河村。
自家的几亩玉米地，再加上租种的三亩旱田，都到了丰收的季节。
往年他是在家里帮忙掰玉米、在农田浇水的。可今夕不同往日，老林家出了这么一个金凤凰，堂堂的青禾县中考状元，成绩放在青城都是拔尖儿的，李巧珍哪里舍得宝贝儿子再下地干活。
再加上他顶着一个熊猫眼，看上去甚是凄惨。于是便被姐姐安排着哄娃娃。
林然陪着外甥女小伊伊玩儿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把小姑娘交给王二喜老婆、放在院子里帮掰玉米。自己则悄悄溜到农田里帮父亲浇水。
雨鞋很合脚，是他去年专门买的。
父亲林正阳带着竹帽弯腰开渠，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儿子。
林然轻笑一声，在另一亩农田上开始引水，渠里踊跃的水源顿时分流两头。
“咦？这水一下咋这么少嘞？”
林正阳疑惑地站起身，一扭身刚好看见了正在浇水的林然。
“是你小子，尽给我添乱！”
林正阳抱怨一声，但眼角却遮不住的笑意。
以前他林正阳走在村里，人们背地里总要说他家穷水恶，出不了贵人。自从儿子争气考了状元，那些背地里说人的长舌妇，语气一个比一个酸，但听在耳朵里的都是羡慕，可是让他出了一口恶气，爽！
想到这里，林正阳浑身更有劲儿了，铁锹铲在泥土上溅起的泥泞仿佛都是欢快的。
日暮西山，夕阳渐远。
父子二人正准备收工回家，不远的山坡上却见林依领着孩子，带着两个人向这里走来。
林依远远地便呼喊：“爸、弟弟，县一中的领导来啦！”
林正阳爽朗笑道：“小子，看你姐多给你面子，来客人了就不再叫你二蛋了。”
林然挠头傻笑道：“哎，就是干叫弟弟，听着总有些别扭。”
这一刻，林然心里也是雀跃的。
不是因为县一中的领导来了。
而是因为，他从父亲身上，渐渐看不到了农民特有的那种谨慎和胆小。听到县一中的领导来访，父亲也能坦然接受，笑着面对了。
或许，这是他中考夺冠所带来的影响。但林然自己心里所希望的，可不仅仅是这样子。
他要的是，带动整个家族腾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