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逃得了无踪迹,无迹可寻。十月很快就到了。江府上下终日吵吵嚷嚷的,忙个不停。托江月的福,这个京城里形同虚设的死宅,终于也因为这桩联姻有了生气。
尚宫局的方才差人最后一遍来量了江月的身形,好在婚礼给嫁衣做最后的修改。江月像个木头人似的任她们摆弄来摆弄去,脸上一点女儿家出嫁的喜悦都没有,倒尽是疲累之态。尚宫局的人见状还以为是自己手上轻了重了的,惹了郡主不悦,个个诚惶诚恐的。江肃解释说是女儿家闺怨情愁,嫁前焦虑才搪塞了过去,临了又给嬷嬷宫人们多加了些赏钱,亲自送了他们出府。
自从皇上下旨把婚期提前到十月之后,江肃就向皇上请旨让江月回府备嫁,皇上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自然准了。只是这背后却不是那么简单。
一则,江月和皇后的关系其实在皇上颁了三道赐婚圣旨之后就变得很微妙了,皇后更是直接免了江月晨昏定省的请安。江月也因为秦勉和秦姝的关系,对皇后怨多一分,愧多一份。勉强陪着秦姝住到她出嫁罢了。二则,秦姝出嫁之后,回到长乐宫不过睹物思人罢了,倒不如不回。三则,嘉德殿与长乐宫之间的距离委实近了些,他俩又有一段理不清的公案,倒不如彻底不见,断的干净。
“行了,你终日这样郁郁寡欢的,做给谁看?谁逼你嫁了吗?难道不是你自己求仁得仁?”江肃回来见江月懒懒地倚在榻边,心疼之余倒平添了几分肝火。
江月不答话,仍旧偏着头,透过重重纱幔看出去,十月秋末,偶有这么一两束日晖漏下,打在青石阶上却也没有一丝暖意,反倒就着这不明朗的底色,跌入了寒浸浸的凉意。
是她自己求仁得仁,现在却又做他想,实在是讽刺!
“哥哥你说,安王殿下现做何想?”江月望着院子发呆,冷不丁地冒一句话出来,面无表情。
江肃摇了摇头,劝慰无果,便自行离去了。
这普天同庆、举国同欢的两桩喜事,却不见得人人都喜闻乐见。江月算一个,秦武算一个,秦勉也算一个。这四个当事人中便有三个算不得欢喜的,说是喜事,却也有些牵强了。如此说来,当日卫皇倒不曾说错,就怕自己乐做这月老也怕给他们牵错了红线。
反观这四人中唯一欣喜的周沐,婚事越近,她便越是忙碌。周沐原不是住在京城的,是十五及笄才从老家接回来的,如今要嫁入东宫,婚礼常礼、繁文缛节一大堆要学。嬷嬷们成天围着她从起床更衣到妆面发髻,再到吃饭用筷,事无巨细都要重新学一遍。按说江月同是嫁入皇室,也该一同学习,可王妃毕竟不同于太子妃规矩多,而且江月从小就在宫里,规矩什么的,早就摸透了,于是头天来打了个过场便算了,只剩周沐日日被这规矩拘着,还不能露出半分倦态来。于是就连周沐,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也说不上期待了,只巴望着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