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
重新说起这个很久没有提的名字,曹主簿的眼神渐渐泛起一丝迷离和怅然。
虽已经离开多年,但那里,终究保留有自己大半辈子的回忆!
“其实,也真没什么好说的,墨家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墨家。
想当初,在祖师墨翟带领下,墨家是世上最为团结的组织,即使祖师逝去,在禽滑厘,孟胜,田襄子,腹黄享等历代矩子带领下,墨家也从未改变过。
可惜,这一切到了先秦消失时,墨家的人心,也跟着散了,原本的一家人,更是分成了几支。
上一代的矩子,也是天纵奇才!费尽心血,将早已经四分五裂,人心向背的墨家重新整合。但那些早已经栽下的矛盾和冲突,他却是无能为力。
终于,在后来的一个时间点,这些矛盾冲突集中爆发了。
当时墨家里面死了很多人,而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伤透了心,从而离开了那里。”
连绵的雨声下,曹主簿慢慢的说起这些往事。
萧寒在一旁静静的倾听,心中似乎也对神秘的墨家,有了一点新的认知。
他本来就知道,从当初的百家争鸣,到后来的非儒即墨!墨家曾经,是这世界上最辉煌的学说! 更是最接近后世科学的一个文化体系!
可惜后来,它却没落了,没落的让无数人都有种扼腕叹息之感。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
缓缓的说出墨家教义,曹主簿已经是泪流满脸,几欲哽咽。
萧寒回过神来,看着曹主簿的模样,亦是心有戚戚然。
“墨家是好的!并不是君王眼中的异端邪说,如果可以,恳请侯爷对墨家手下留情!”
拭了拭泪水,曹主簿最后郑重的对萧寒长施了一礼,希望他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对墨家举起屠刀,如今的墨家,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萧寒的能量,但这些年一直看着萧寒成长的曹主簿却无比清楚!
自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昔日强大的墨家在儒家,以及更强大的皇权下,已经被踏如草芥!
如果萧寒真起了对付墨家的心思,就连太多的动作都不需要,只消将它身上的伪装撕掉,自有天下儒家门生群起而攻!
到那时,才是墨家真正的灭顶之灾。
不用怀疑学说之间的争斗!
文化人杀起人,那才是比谁都狠!比谁都绝!
以前,即使如圣人孔子,也会因学说之争,诛杀少正卯!更别说现在,他的那些已经将经念歪了的徒子徒孙。
“放心……”
萧寒上前扶起曹主簿,叹口气道:“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商场争斗罢了。你也说了,墨家最厉害的,是那些武功高绝的游侠,以及沉迷于研究的大匠!现在,这两样东西他都没有使出来,说明这也就是一场称量斤两的试探,不至于闹得要分生死。”
“属下,谢侯爷……”曹主簿听了萧寒的话,黯然的点点头。
他内心中,也希望如萧寒所说,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试探!
否则,以萧寒天大地大,自己小命最大的一贯作风。
不等墨家使出手段,他就该抢先行雷霆之势,不择手段,摧毁对他有威胁的人或者事!
这一点,曹主簿万分坚信!因为,他有那个能力!
春天里的扬州城,一如既往的安宁。
只是萧家的宅子,这些日子突然多了很多的人来人往。
有人进入,有人出去,看似普通,当然,如果有人细心清点:就会发现每天进去的人,要比出来的人多上那么一些。
外面的市面上,已经很久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那些商人富贾,都快将萧家忘却的时候,死水一般的商场,终于生出了一些不寻常。
作为扬州商场的龙头,扬州布行今日一开门,就有几个人急匆匆的走进店里,说要将手中的银票兑换成铜钱。
早早起来,还有些睡意朦胧的店铺的掌柜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兑换铜钱的事以前也不少遇到,即使这次来的早些,人多了几个,但在验过银票后,依旧如数兑换。
让账房将铜钱搬出,仔细的跟来人交接清楚,等兑换完银票,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没法子,这时候既没有点钞机,也没有大额的钱币,只能一枚一枚的数!
亏得这几人加起来,只兑个百来贯,要是上千贯钱,怕是账房的手都要累断!
钱财交割清楚,掌柜亲自送几人出了店铺,结果还不等他转身回座位歇口气,外面又呼啦啦围上了十多个人,手中都抓着他们布行发行的银票,大声叫嚷着要兑钱!
“各位,各位请一个个来!不用着急,我布行的铜钱有的是!”
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掌柜这个时候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赶忙一边宽慰来兑钱的众人,一边使眼色,让伙计赶快去找大掌柜过来!
商行的伙计都是机灵人,见状一溜烟的从后门跑出去办事,而掌柜好说歹说,也将群情激奋的现场稳定下来。
“各位!我扬州商行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副牌子也挂了上百年!你们不相信我,也该信这幅牌子!你们的钱,都在这里分文未动!只要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兑,都会拿到自己的钱!”
掌柜喊的嗓子都哑了,眼看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不料人群中,却突然传出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
“奸商!兑钱!我们要我们的血汗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把我们的钱早花了,就给一些破纸骗我们!今天不把我们的钱全部付清,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那是俺们的血汗钱!俺就指着这点钱进货,要是没了,俺家几十年的买卖也就完了!”
“拿钱!”
“快拿钱!不拿出钱来,烧了你的铺子!”
伴随着那个怪异的声音,刚刚才平静一点的人群又炸锅了!众人的情绪甚至比刚刚还要激动一些,骇的掌柜连连退步,不知不觉,身子已经抵到了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