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凉郡依旧暑气未消,结束了两天半的考试,我逃脱了密不透风的教学楼,走在路上,乌云黑压压的,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路旁高高的樟树,发出深绿的光,像是光,却又不像是光。
是光吗?
不是的。
大雨瓢泼,叶子上覆盖了许久的灰尘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失去了尘土的保护,叶子或许会落得更快吧。
我坐在树底下,确是树下,挡不了多少雨,但也亏了不是雷雨,只是下着雨,下得那么大,我想了许久,这个闷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下午,实在是不想再回去上这堂无聊的社会保障课,于是我把校服盖在头上,就那样睡着了。
过了很长时间,雨好像停了,我感觉不到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一点都感受不到了,可雨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大,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还是一清二楚,直到一片树叶飘下来,落在我的鞋上,我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还是黑压压的,却不是乌云了,一把伞罩在我的头上,罩这个字很生动形象吧,仿佛一点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只看得到那把伞,还有一个伞柄,伞柄的下端是一只精致而骨感的手,我没有清醒过来,却听到了一声“畅畅”,这个声音,我还以为是林楚奕,可他不这样叫我的,从来不,我从伞下钻出来。
是韩境尧。
是他吧。
是他。
我看的很清楚,我抬起头来,一滴水落在我的脸上,不是树叶上的水。
韩境尧的头发湿透了。
我不理解为什么韩境尧不叫醒我却给我撑着伞,然后叫自己变成这个狼狈的样子。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不明白,但最终我明白了,我对不起韩境尧,这么多年来,我都对不起他…
雨后的空气中充斥着香樟带来的暖意,雨下了两天。
知了睡着了。
六层的教学楼被薄雾笼罩着。
是雾呢?还是霾呢?
李楠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数学题,黑板擦了一半,宇文老师就抱着一沓卷子走进了班门。
不知是哪一种表情,是满意的笑,欣慰的笑,还是苦涩的笑,嘲讽的笑。
“这一次,咱们班英语......”宇文老师的停顿,揪着我们的心。
“年级第一。”
雾散了,阳光透过窗户透进来。
揪着的心也散开了。
可是,雾气会再次聚集。
“但是咱们班这一次,尖子生成绩波动很大。”宇文老师脸色变得不太好,眸子也垂了下去。
“李楠,文数满分,班第一,年级第二,杨畅,文数145,年纪第四,罗潇,文数144,文综满分,年级第五。前三名都还不错,后边的我不说了,下课自己看成绩单,把英语卷发下去吧。”宇文老师停顿了一下,放下了成绩单。
英语卷乱飞着,发卷的人急切得快把脚底磨出火来。
最后一张,是林楚奕的卷。
那张卷子格外晃眼,那个红色的113写的格外大,直到后来想起来还觉得刺痛着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英语考砸。
那时候的林楚奕,从不会把压力变为动力,从来不会。
那天的雾下得格外的大。
像那个113一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