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流馨很快便明白卫流瞳是什么意思,望向这些人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怜悯。
这时她才注意到,这群人中,没几个牙口是完整的。
然而这次,却不能拿食物出来了。
一家一户尚可救得,千家万户却救不得。
反而若是吃饱几次,会彻底断绝他们这点脆弱的坚守。
卫流瞳侧头道:“继续走吧。”
“嗯……”
“姑娘请留步!”
这时,一个鲜衣怒马的白衣少年从后方策马奔了过来,眼神里装满了兴奋与慕,他在卫流馨面前勒住了马,拱手作揖道:“在下是这儒城刘家的刘积刘乘法,敢问姑娘芳名,是哪家的小姐?为何在下以前从未见过?”
哇,这位兄台的名字听起来很欠叉啊,洒家的三叉戟呢?
极其反感数学的卫流瞳如是想到,不然他也不会听到葛大爷之名便惊慌遁走了。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卫流瞳凑近卫流馨的耳边,悄声道:“姐,他说你是小……”
“你才是小姐呐!(╯‵□′)╯︵┻━┻”
还没等卫流瞳煽完风点完火,卫流馨就炸了了。
她知道这是古代,只是下意识没反应过来……
诓她唱脸的目的达到了,趁刘积懵逼之时,卫流瞳果断唱起了白脸,作揖道:“在下卫史卫地政,这位是家姐卫物卫化生,我们乃是南方墨城卫家之人;这位刘兄,不知你与我们二人之间,是否存有一些误会?毕竟‘小姐’二字,在我们那儿,可是种对女子恶的蔑称。”
墨城......
还真没听说过,礼法居然如此古怪?
在他的印象中,出了南方的狼口关,尽是蛮夷之地,所以听到他们说从南方来,便不由自主地有些轻视。
可是因为某种意图,他却没把这份轻视表现出来,反倒先是痛快地道了歉,随后又祭出了十足的热情。
卫流瞳自然不会拂了人家的善意。
哎呀,兄弟我找的就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甚好,甚好。
不一会儿,心怀鬼胎的两人,就称兄道弟起来。
......
儒城门口。
“卫兄,还有这位卫小......咳,千金,家父严令在下、入城后立刻归家,不可不从,我们只好先就此别过了。”刘积神色黯然。
“刘兄不必不舍,反正我们姐弟二人已经知晓刘兄府邸所在之处,他日登门拜访便是。”卫流瞳哂然道。
“好,”刘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神色顿时满意起来,“待他日卫兄上门,定要与在下豪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卫流瞳作揖,“别过。”
“别过。”刘积依依不舍地看了卫流馨最后一眼,便调转马头,“驾!”
姐弟俩目送着二傻子远去。
“对了,姐,刚才那孙子污蔑你胖来着,说你重一千斤。”
“……一边去!”卫流馨瞪他,不过她也确实对刘积没有好感。
“哎,不过平心而论,这孙子确实是个好孙子,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我想知道的全说了,够敞亮,”卫流瞳感慨道,“刘宋孔陈四大家族,分别在儒城的东南西北,太守府邸则在儒城,官家的粮仓就建在府邸里边……哎呀,省了我多少事,我都不舍得杀他了。”
“干嘛要杀他?”卫流馨不解。
卫流瞳挥了挥手:“嗨,其实杀不杀的,也并非我说了算,而是讨粮的饥民说了算,要是没有外人干预,这傻子的存活率基本为零,我若是不保他,就等于杀了他。”
“到时候看心情吧。”
他抬起头,望向儒城的城门。
嚯,够气派的。
可再气派的城,那也要有人守才行。
“走吧,咱们去见见这位董太守。”
……
此时,城东的刘家。
刘家的家主,也就是刘积的父亲,正在书房读书。
刘积兴冲冲地闯了进去:“爹,孩儿回来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莽撞!”刘父放下竹简,训斥道,不过看他安然无恙,心里也暗自放下了担忧。
“孩儿只是有些兴奋……”刘积瘪了下,又激动道,“爹,您不知道,孩儿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
“国色天香的女子,你一天能见着百十来个!进趟茅房都能撞见俩!”
刘积反驳:“可这次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刘父粗暴地打断他后,又叹了口气,凝声道,“鸡儿啊,这些日子不太平,你就不要再出门了,也不要让你的狐朋狗友到府上来。”
“啊?”刘积一脸焦急,“可孩儿都与卫家姐弟说好了……”
“说好了也不行!”刘父大吼道,“天降大旱,这世道就要乱了,我们刘家不能冒一点风险!”
“怎么要乱了?”刘积不明白。
“粮食减产,泥腿子们没有饭吃,焉能不乱?”刘父瞪着他。
“何不食肉糜?”刘积问。
“我……”刘父差点气死过去,“连粮食都没有,又哪里来的肉糜!?”
“我们有啊,”刘积摊手,“我们从库房拿出一部分,赠给他们吃,不就好了?”
刘父愣住了。
待缓过神,他冷声道:“鸡儿,泥腿子数以万计,只凭我们刘家,哪里供应的起?”
“那就与其他三家商量,大家一起开仓放粮,还有董太守……”
“不可能!”刘父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此事莫要再提!”
“可是世道乱了,对我们也没好处呀,”刘积急道,“库房里的粮食,有些都已经受潮发霉了……”
“你知道旱灾要持续几年?”刘父狠狠拍着面前的几案,连熏炉都震掉了,“我们要是开了这口子,会有多少泥腿子闻风而来?又有多少在吃过饭食后,赖在府中不走、甚至反客为主?真到那时候,天下还没完蛋,我们刘家就先完蛋了!”
刘积还想据理力争:“可是……”
“没有可是!”刚愎自用、一不拔的刘家家主不打算再和儿子争论下去,“鸡儿,别说粮食只发霉了一部分,就是全都发霉了、不能吃了,那也是我刘家的粮食,一粒都不会给出去!”
……
此时,太守府邸大牢。
“莱尔,帮我一个忙,求你了。”
三十多岁的金发白人青年喃喃说道,他的黑色教士服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那挂在前、原本洁白的十字架也被磨成了黯淡的灰色,还碎了一块;沾满污秽的左手食指上,一个伤口正在缓缓流血。
这是他自己划开的伤口。
很痛。
但在这虚幻的世界里,唯有痛苦,才能证明他真实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