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机允许,孽缘或许也可以变成救命之恩。
能把连修然这样不爱管闲事的人从地里炸出来,荣立诚闹出来的动静自然不会太小了。
在走廊里一路漂移,一米八七的少东家双腿软的像棉花,东西南北分不清楚,他也压根架不住旁边两位女宾上下其手的动作。可怜了他一身后天强行练出来的健壮肌禸,重灾区是紧紧绷着衬衫的胸膛,可见人类对这个部位的执着,不分男女,第一眼看过去超想摸的就是它。
“你,手拿开!”
搞笑,他说拿开就一定要拿开吗。孤单的落难王子那声几乎等同于耳语的命令,在姑娘的眼里不算人话。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今晚要睡他,她们绝对不会因为他嗓子哑了就收手。
“这就到了,来,我们扶你进去......”
房门近在眼前,头晕目眩的荣立诚顿时扒着客房门框,像个被强抢的民女一样在走廊里低嚎起来。而身着短款小礼服裙的犯罪团伙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坚定不移地将他往里拖。这个劲爆的场景初次落进丁隽业眼里时,他做出的反应是翻了个白眼,佯装过眼云烟似的走过去了。
“装什么哔,姓荣的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二对一,瞧把他嘚瑟的,恨不得全楼的人都知道了!”
“哥,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真的很痛苦......”
“荣立诚会痛苦?他在纽约过的日子比这更生猛,圣诞派对一晚上来两轮,一轮整三个人,那种天堂似的好事全让他一人碰上了!”
不错,单身到寂寞的丁隽业是在嫉妒,赤躶躶的,一点都没有掩饰。
百口莫辩地错过了丁家老大之后,荣立诚又歪歪扭扭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的努力肯定没有白费,待到第二位路过的男宾目睹一切时,他修长的右腿还抵着走廊墙壁。萨维街的手工西装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懂行的连董事长眯着眼一扫,再扶一扶镜架,立刻认出了那位虎落平阳的壮士是哪家的公子。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进去,我不......”
这句话,是连修然听到的最后一句求救信号。随着门板合上的声响,他抿着嘴站了几秒整理思路。
里面热火朝天叮咣作响,他凝神静气像个雾都来的侦探。托邱颂和的福,连修然和荣立诚的客房紧挨着,不幸的是这间在赶工时期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花的度假村,严重偷工减料,隔音那是相当成问题。如果邻居真的要在里头搞七捻三,首当其冲受噪音污染的人必须是他。
但......道义是一回事,情分又是另一回事了。连修然能在这些年里始终保持心如止水,六亲不认的做人准则,和“凭什么”三个字有紧密不可分的关系。
荣立诚今晚就算是被女妖怪生吞活剥了,也不管他的事。
连修然摇摇头,刷开房门走回自己的卧房。疲倦的他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再出门了,扯开领结,解了衬衫扣子,他闭着眼睛站在卫生间里刷牙。含了漱口水在嘴里,他拉开行李袋,取出了棉质睡衣。
说时迟那时快,荣立诚的惨叫声差不多就是那一瞬开始的……
“小雨......小雨!啊!”
野兽般的嘶吼透过薄墙板闯进连修然的耳里,他那张本来就冷的俊脸唰地就变了色。从很白变成惨白,眼神的锐利程度从小刀变成电锯。被漱口水呛到的他不小心弄脏了那叠得四四方方的睡衣,用衣料胡乱地擦了嘴,连修然走到墙边,屏着呼吸试图再给隔壁的房客一次机会。
“小雨!你别走!我求你了,别走好不好?”
“啊!小雨!”
摔!
虽然他的漂亮姐姐在外风评一向够呛,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孙子满口胡诌在那里玩实验小剧场,白白污了她的清誉!
连修然大光其火地一拳砸上墙。那破锣嗓子嚷什么,连松雨根本不在荣立诚房里,她明明已经在安静的角房入睡了。
灯是他关的,门是他合上的,荣立诚凭啥在那里又哭又闹,让全楼的人都误会她是个把人吃干抹净就走的女人渣?
假如他不出手相救,明天姐姐还能出门见人吗。
“......呃,那两个女的呢?”
“已经让我打发走了。”
连修然坐在床沿,用冻嗖嗖的眼神盯着荣立诚。他心情不太好,讲话的语气就有点阴沉。
“其实你的声音还能再大点,再用力一点。我出去的时候,丁隽业趴在门上嘴都笑裂了。”
“我......我喊什么了吗?”
连修然挑起眉梢,以沉默应对。他不讨厌酒量差的男人,他讨厌的是明知底线在哪里,还不知死活要去跨线的傻子。
窘迫到想钻地洞的荣立诚酒没醒,混酒的后劲反而越来越强,他面前的连修然轮廓不清,稍稍冒出了叠影。这真是尴尬到死的再会,少东家伏在床上哼哼唧唧,热汗直流的他不停地用手指揉着额角,用力之大几乎要戳破自己的脑壳。
反观一号情敌身上的气息却干净而清爽,他的呼吸里有漱口水的味道,面容净白,同样是敞开的衬衫领口,他的脖子上没有暧昧吻痕,也没有粘腻汗水。
死里逃生的荣立诚体温又热又燥,面对救命恩人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子,他的抵抗力也仅仅持续了一秒而已。
“不喝吗?喊得这么辛苦,不好好调养,我只怕你等会要失声。”
董事长讲话难听是真,心地善良倒也是真。
荣立诚长到这么大,除了没有被金钱收买过之外,受诱惑的底线其实是很低的。每逢饥渴时,一条美腿,一个眼神,一碗鸡汤,或是一瓶酒店附赠的矿泉水,在他眼里的分量都差不多。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接受连修然明显带着轻蔑的好意,可是荣立诚的身体却十分诚实,双手并用,抱着那水瓶子咕咚咕咚仰头猛灌,因为喉咙冒火,他甚至把水都喝漏了,细小的水流沿着喉结向下落,看起来落魄又野蛮。
连修然眉心微蹙地打量着他,如今人救下来了,水也送过了,他们之间短暂的友谊也该消失殆尽了。
当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荣立诚听到对方坦言有些“心里话”想要和他分享时,他的身体先理智一步行动,朝大床里侧拱了拱。
“怎么了,你还怕我趁乱揍你不成。”
连修然四平八稳的声线,有强效镇定作用。他的问话,一般都没有回答的必要,因为那多半是明晃晃的威胁。
“不要担心,我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只在值得的人身上花力气。”
他拍拍荣立诚的肩膀,温柔地像兄长一样。
“过来点,别离得这么远。这酒店隔音不好,大半夜的,我也不想扰人清梦。”
酒劲依然的荣立诚用手肘撑着沉重的身子,朝恩人的方向匍匐前进了半寸。他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至于为啥不祥,他也不是很清楚!
然而老天爷真是很照顾他的,这位恩人平日里主持会议时不爱说废话,从来都开门见山,直接点到主题。唠了不过三两句后,荣立诚很快就体会到这不祥之感所为何来。
“既然你曾经偷拍过照片,想必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
噗......
荣立诚脑筋一抽,他缓缓抬起头,和表情慈祥的连修然对上了眼。秘......秘密?!
哦,对哦。他都可以描绘出连松雨穿的吊带衬裙是啥颜色,那么连修然是瑞士内衣品牌Zimmerli的忠实簇拥者这回事,他也一定看得清清楚楚了。非要深挖一下的话......她被那家伙反剪双手摁在墙上亲吻的画面,依然让他一想起来就烧心烧肺。
詾肌够阔,腹肌够看,一段精瘦的窄腰尤其弹眼落睛。董事长气质斯文,长相和身材却不带一丝一毫的阴柔,他是相当男性化的,是孔武有力的。
戴眼镜的男人或许天生有食草属性,可是在遇到那种箭在弦上的节骨眼时,他运动起来的幅度同样不辱祖传的XY染色体,危险又流畅,还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把少东家心心念念的小雨搞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绯红的小脸泪两行,嫉恨到咬舌自尽的荣立诚又何尝不是......
“连修然,我......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敢做不敢当,原来你是这种人。”
连修然轻叹一声,他的法令纹浅浅地牵起,那股瞧不起人的冷傲特别要命。
“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不然呢?”
“啊?!”
“如果我继续乱说话,你要拿我怎么办呢?”
荣立诚干涩地眨眼,他怀疑这酒精有毒,因为他现在就觉得血脉不通,快要憋死在现场了。
“做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被人偷拍又偷窥的是我,那么不好意思的人也应该是我。对不对?”
“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荣立诚十分艰难地别开眼去。
“那些脏东西我已经全处理掉,烧成灰了。”
“很好,可以麻烦你把对她的执着也一并烧成灰吗。”
度假村客房里,对内抖M,对外抖S的眼镜男声音和缓,那张没有人性的俊脸不起一丝波澜,活像个磨刀霍霍的菁英型连环杀手。
“不可以。这个我做不到。”
荣立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他心中快要被醉意扑灭的战斗之光再度复活。
“你想要我放弃小雨,除非我死。”
“她不是小雨。还有,她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胡扯!她是我的,她一开始就是我的!”
咦,为啥方才慈眉善目的董事长在优雅地卷衬衫袖子了?
“你再说一遍。”
“哈!连修然,你搞笑么,你以为我不敢......嗷!”
荣立诚脑袋嗷呜一歪,他可能是真的流年不利,今年遭过的罪好像比往年都要多,颧骨由痛转麻,再由麻转痛,最后,他简直痛到怀疑人生了。
横眉冷对间,那句“你竟然打我”甚至来不及喊出口,荣立诚就被一股不属于地球人的力量给摁住了。
他必须要感谢这间隔音糟糕的度假村,否则,那一晚他真的会被连修然打残的。
“少爷,您的脸是怎么了!”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都肿起来了啊!”
“小周,你有这功夫瞎嚷嚷,还不如赶紧给我联系杜维。”
“天哪,少爷您终于要接杜医生回国了吗?”
“对!”
事实上,返家疗伤后,荣立诚就出现了疑似脑震荡的后遗症。
三十分钟前才吃过的药,洗过一个澡就又要打开盒子往嘴里塞。骑着单车去乡间小路呼吸新鲜空气,超过两个钟头后也没有回家,就在女佣小周几乎以为男主人被歹徒绑架的时候,荣立诚打了个电话来,神思恍惚地说自己迷路了。
“呃......我左边有两颗树,右边还有一个池塘......”
“少爷,求求您把定位打开行吗?”
像个丧家之犬似的被司机接回别墅,沿途的田野风光匆匆而过,荣立诚双眼呆滞,思维一片空白。
他真是个有眼力见的男人,看上的女人是千金小姐里的战斗机,她贵族私校毕业,是艺术社团的骨干。雅思考试考出四个八分,拿起小锤子冒充米开朗琪罗,穿上吸烟装和细高跟跳得了爵士摇摆舞。
她脑子里没有三从四德和人伦纲纪,说分手时干脆而不留情面,看似很有原则的人,其实窝边草吃得那叫一个欢。
而那坨窝边草,也是个脑回路不寻常的家伙,和她狼狈为歼,沆瀣一气,相当没有做人的准则。
迷途知返的荣立诚思来想去,痛定思痛,漏夜给在纽约心理诊疗中心当班的杜医生发去了视频通话邀请。
不料,那只呜呜的大猫一边吃午餐一边哽咽地告诉荣立诚,自己前天才被一个新收治的女病人强上了,如果他再不来电话,他这边就要东窗事发了。
“我不懂,就你这体型,她是怎么把你制服的?难道还给你下药了?”
杜维默默扒饭,无言以对。这位新来的高妹曾经是个秀场模特,年纪不大,却很有慧眼识人的本事。她最爱做的事,就是用那欲拒还迎的美目打量着杜医生白褂子下面的好身材。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呀,恰逢他鬼使神差夜半去查房,而她在皎皎月色下敞着制服来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