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和她同桌吃饭,在荣立诚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
长条餐桌的两端,坐着他和她。佳肴美酒和音乐,一样都不缺。
连松雨泛着青色的美丽容颜在柔和的烛光下依然冷感,她拿起叉子卷起一大坨番茄酱意面,用很粗鲁的吃相往嘴里送。
“慢点吃,别噎着了。”
笑脸相迎的荣立诚抱着水杯像看艺术品似的观察她。他丝毫没有被对方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着,他是见过世面的男人,食欲和另一种欲望是挂钩的,他可懂了。
连松雨没有做声,她板着脸又叉了一坨意面入口。
继之前在卫生间被荣立诚恐吓过以后,她基本上放弃了砸晕他跑出这间屋子的念头。
状态不十分稳定的高大屋主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和耐心,好好看着她洗脸呢,他会突然走到身后替她把头发拢起来。她头皮一跳,以为此人又要动手动脚,火速抄起盛装洗手液的石材容器就要往他头上扣。
“大小姐你大概是嫌我这张脸开的花还不够多。”
荣立诚随便一抱,就把她的攻击给化解了。
“可劲砸!砸成半身不遂,我就彻底赖上你了!”
随着瓶子落地的巨响,他反剪她的双手,让她触到自己盛气凌人的渴望。他有时候也很困扰,生理上如此不分场合地对她起反应,会不会是因为杀千刀的杜维给的药有问题。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同时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连松雨倒不是没想过要捏爆他。荣立诚可能是看出了她由暗转明的脸色有异,他索性勒住了她的脖子。这样一来,喘气都成问题的她就不能对他的亲兄弟下毒手了。
“连松雨,你可不要做傻事。把我整毛了,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办了你。”
荣立诚压在她耳畔问道。
“休战吗?!”
当然休战。他满意地托住了她霎时软下来的身体。
她不怀疑他的决心,也不怀疑他的力气。因此当他再度用那恐怖沙哑的声音和她谈判时,她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转移战场,才会比较安全。尽管餐桌上的凶器比卫生间更多,但至少还有第三者在场,如果到时候真的话不投机再起风云,他大概也只能把自己的脑袋嘭地按进盘子里。
布置极其温馨的餐厅里,老实的女佣一口一个“太太”,唤得她心惊肉跳。荣立诚笑眯眯地看着女佣给她倒红酒,嘴里嚼得更欢了。
“今天时间紧迫,来不及弄你爱吃的牛腩煲,留待下回再吃吧。”
连松雨凛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端起红酒就灌。
有钱能使鬼推磨,世间正道大抵如此。她不晓得凭着荣立诚这种诡异的精神状态是怎么从治疗中心里放出来的。不过看在荣氏家大业大的份上,前代总裁想必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保自家这位兴致忽高忽低的少东。
“太太的胃口真好呀!”
年轻的女佣欣喜地看着女主人毫无顾忌的吃相,一句马屁拍得荣立诚哈哈大笑,他手舞足蹈都开始拍台子了。
“快,快给她满上。”
多伶俐的小姑娘!睁着眼说瞎话也那么合他的心意。
“连松雨,你喝得慢一点行不行,这酒我自己都舍不得碰,到了你这里怎么就跟喝水似的?”
“要求不要太高了,不喝酒根本没办法继续对着你这张脸。还有,我不爱吃牛腩煲,那都是老黄历了。”
连松雨把整份意面吃完,哗的一声推了盘子,她冷冷地隔着烛台看对面的精神病人。
然而,她的冷淡并没有让他不高兴。
喝了一口温开水的荣立诚夸张地笑了,挥手让服务周到的女佣退下去,餐厅门被关上的瞬间,他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懂!是我的错,大小姐的口味变得快,我这种磕碜的旧人当然会污了你的眼。”
他笑出森白如瓷的牙,肩膀都在抖,让她只想抓起叉子戳死这只衣冠禽兽。
可她并不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咱们来日方长,可不能让你老公这么快就怀疑你了。是吧?”
晚餐后,荣立诚坚持送她回家,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她与他的情分在今夜之后更深了,在这栋幽静避世的别墅里,她是他的荣太太,没名没分的事情和她天生有缘,或许是因为苍天无意垂怜美人之故。
走到暗灰色的保时捷旁,他绅士地替连松雨打开车门,目不转睛地把视线粘在她毫无表情的小脸上。
荣立诚的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爱怜在燃烧,尽管他所谓的爱怜和正常人有很大区别。
她的冷淡和破落,勾起他所有暗藏的占有欲,扶桑国对待破损陶器的态度是郑重其事的,裂痕和瑕疵都要以“金继”的传统工艺进行美化,越是残缺,越是珍贵。荣少东对她的感情也不外乎如此,美人现在这副心灰意冷的死相,比从前欢蹦乱跳时更让他心动。
她的不完美,在他眼里是鎏过金的。
“哦对了,这个钥匙给你,以后如果我没空接你,至少你还能自己叫车过来。”
站在车门旁,荣立诚理直气壮地抛出炸弹来。
连松雨从他手里接过钥匙,平静地看着他笑意不改的桃花眼。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她深吸一口气,上身向后倾斜十五度,直接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将钥匙扔进了他身后的树丛里。
清脆的金属叮铃声一瞬即逝,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荣立诚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依然在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蛋,他笃悠悠地转身去树丛翻开了钥匙。
这是正点的疯子,百分百鲜榨,没掺水。
连松雨脑袋发胀地看他在树丛里转来走去,满脸都是在玩寻宝游戏的雀跃。
“麻烦哪,你这贱人尽给我出难题,哈哈,不过我有耐心,我有......啊!找到了。”
再次返回来的荣立诚蛮横地扯过她的手,强行把钥匙塞给她。
“千万,千万收好了。”
“假如你再扔,我就得亲自送到你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