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酒足饭饱的唐嘉辉吃着水果软糖,很大方地把选美小姐的照片拿给好兄弟过目。
他还蛮想听听资深暗恋专家对自己相亲对象作何评价。连修然接过照片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一会,然后把姑娘的玉照还给了唐嘉辉。
“怎么样?有什么看法没有?”
连修然勾一勾嘴角,他并无笑意的缘由,是因为看出来了唐嘉辉的底牌。
“嘉辉,我觉得你看不上她。”
他的评价不算是夸大其词,关姓阳光少女可能是唐嘉辉历年战绩里得分最糟糕的一位。这位一瞧就是门门得A的绩优生,根本不该和唐公子混在一起。
“连修然你也太肤浅,怎么能只看脸呢?综合评估,关家这妞当老婆挺合适的。”
唐嘉辉扬起下巴摆出一张瞧不上他的神色,连修然听他这样一讲,倒是意外了。
“你想要娶她?”
“如果合适,为啥不能娶?我爸虽然私下里跟我说啥也不急,那怎么可能不急?我妈天天出去和她那帮姐们聚会,为的还不是给我物色个女的。再说了,我总也不能把温若翎给娶回家......”
“我倒不知道你还是看重背景的男人。”
风凉话谁都会说,这位爷说起来更加有味道。他是胆子大,可他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跟他一样一手遮天呀?和医生喝喝茶谈谈报告,就能把老爷子送去瑞士撂着。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好不好,到了最后,还不是得在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诫下传宗接代。
“背景和身世我当然都无所谓,咱讲究的是真心!在温若翎眼里我他妈就是个ATM,吃错药了我才会娶她。”
连修然歪着头,对唐嘉辉的发言不做评论。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对方误会了。唐公子最烦某些自命清高的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家这位是什么身份?温若翎能和她比吗?
“怎么着?你还不同意我的看法?”
“你的女人,你看着办。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唐嘉辉烦躁地闭了闭眼,他原是想再和连修然拌两句嘴的。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对方看穿,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
或许是他之前的生活过得太舒服,先甜后苦的节奏就是在尝遍山珍海味之后,一朝失了味觉,只能喝稀粥了。
想和连修然比命是很可笑的,他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不过关小姐究竟是不是加了好料的鱼片粥,恐怕属于听天由命的范畴,在没见着真章之前,一切都不好随便下结论。
忐忑地候了一个星期,对方的航班号码终于出现在了唐嘉辉的手机屏幕上。
按照原计划,他是不必去接机的。
唐家两位家长甚至还跟他解释了很多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
“在拉拉队跳操的关小姐再如何身强体健,机舱里躺那么十几个小时,一出关肯定也是面如菜色的。你难道非要在这种节骨眼上去见她?就不能等人家缓两天再说?”
“对呀嘉辉,女孩子很讲究这个的......”
“照你们这么说,假如以后结了婚,早晨起床即使蓬头垢面,也得先去卫生间躲一躲,化好妆才能来见我?”
唐嘉辉的眉头一边高一边低,他每每摆出这种表情,除了玩世不恭之外还有很强烈的挑衅意味。
唐会长看出来儿子是在没窟窿犯蛆,接机已然是势在必行之事了。
“那我赶紧跟你关伯伯说一声,至少让小姑娘在登机前有个心理准备。”
“嘁!啥心理准备?实话说,连松雨那模样的女人,野营一宿起来小脸蛋子也是相当够呛的,我说什么了吗?”
“嘉辉,你喜欢她全银河系都知道,不用见缝插针地总把心里的宝贝挖出来和别家姑娘比!”
......唐嘉辉龇牙咧嘴地把蛋糕碟子往桌上一搁。
“呸。她才不是我的宝贝!”
闹归闹,这么一通半商讨半强迫的预备会议开好,两家人在见面问题上也终于达成了一致。
待到航班抵达的当日,没有怎么打扮过的唐嘉辉把一束粉白相间的花束塞到副驾驶座位,在天边翻滚的阵阵雷声里和父母暂别,直接奔赴机场去也。
“嘉辉,这么早就去吗?至少在家吃了晚饭吧!”
“我心里有点烦,需要酝酿一下情绪,早点去早点调整!”
只可惜,预计晚上八点十分入港的航班毫无悬念地误点了。
吃过一碗杂菜拉面的唐嘉辉傻乎乎地把花束背在腰后,在国际到达处附近漫无目的地溜达着。宽大的黑色卫衣和锥形运动裤,脚上一双同色帆布鞋,他的造型不像是来见相亲对象,而像是来走过场的。
这个区域里有太多翘首以盼的男男女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期待的喜色。唯独他,孤孤单单弓着背,俊脸沉重又肃穆。
唐嘉辉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垂上的银色耳钉。这个痕迹,是一辈子都会存在着的了。即便将来某天他不再佩戴,打了烙印的耳垂也终究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把花束收拢到眼前闻了闻,陌生的味道,陌生的花,接下来,他该去见一个陌生的人了。
随着误点的时间越来越长,国际到达处的人潮也逐渐热闹起来。
走走停停差不多又多候了一个多小时,电子显示牌上的航班信息才在万众瞩目中更新了。
唐嘉辉站在一排人墙后面,两眼从左至右来回地扫着从两个出口蜂拥出来的旅客。很快,一位裹着藏蓝色呢大衣的年轻女孩就闯入了他的视线。
长大成人的关小姐真人比照片上更瘦小些。戴着钟型的小呢帽,帽檐上方一圈暗绿色格纹的丝绸缎带,化了点淡妆,总体来说,和照片上朝气活力的少女有很大出入,亦不是小时候流着清鼻涕的女娃了。
满心狐疑的唐嘉辉即刻迎了上去。货不对板的事情他见的多了,但像这种冰与火一般差别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黑色卫衣在她面前一晃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捧和他本人极不相称的粉白小花。
“关歆月?”
女孩摘了帽子,点点头。露出略显憔悴的脸来。
她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疏离感,热烈程度远远不及他想象中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