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白雪、白雪,你为何不等我?”侠客靠在那棵柳树下,双眼无神,怀里还抱着个酒坛。
侠客抬起酒坛,里面的酒喝了一半,洒了一半,他迷茫无措,像:“我想见见你,就见一面,一面……好不好?”
“我去了酒肆,你不在,现在我都来你家了,也没找到你,可是你成亲要喝的女儿红,你不要了吗?都被我喝完了,你还不来,你为什么不来?”
侠客很委屈,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童,月光透过树枝洒在黑衣上,显得苍凉。
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罗悠然看在眼里,想劝劝他,可是没有用,他听不见她的声音,正如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叫白雪的姑娘了。
酒肆没了,白雪姑娘也没了。
侠客喉头翻涌着腥气,他喝了口酒将腥气硬生生压下去。
“今夜你入我梦来可好?”
这是侠客醉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只想再见见他,哪里都好,梦里也罢,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他知道的,白雪不在了,白雪死了。
他知道的,白雪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古桥之下。
他知道的,白雪生于初雪,死在雪中。
他想要快意江湖,行侠仗义,他不贪心,只求一生洒脱,携佳人一同看繁华落尽。
侠客一直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打算的是等自己归来,再来到这个地方,再回到酒肆,点一壶女儿红,然后告诉那个送酒来的姑娘。
告诉她,他想要牵着她的手,挖出那藏在树下多年的女儿红,敬各方来宾的酒。
待几年后,生一个同她一般的女儿。
他会在女儿满月时,按照她们这里的习俗,在柳树下埋下酒来,不过再不会让什么毛头小子,趁他女儿还未出嫁就去偷了坛酒来喝了。
他要告诉女儿,不能够学她阿娘,觉得那人醉酒好玩,就把自己出嫁用的女儿红给那人喝了去。
繁华未尽,曲未终人已散……
侠客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苦笑:“梦里你也不愿意来了是怨我吧,怨我不来救你。”
侠客后来知晓白雪是被人害死的,被流言蜚语给害死的,被他害死的……
白雪生病后一直不见好,她爹爹着急就去山里亲自为她采药,谁知道,遇到山贼。
别人遇见山贼都是有去无回的,偏生她爹爹回来了,还带着那珍贵的药材。
她们说,他爹爹是坏人,是和山贼一伙的,不然怎么会安全回来。
她们说,她爹爹是山里的妖精。
多么可笑的理由,愚蠢的人们啊。
她爹爹只是习了些武而已,她爹爹是为了她,她爹爹还失了半个脚掌。
山贼的刀本来是要砍白雪爹的腿的。
扛得过雨雪风霜,抵不过流言蜚语,人言可畏,她爹爹的辩解成了狡辩,可笑至极。
小酒肆渐渐没人喝酒了,她爹爹也就不酿酒了,脚掌没好好处理,她爹爹得了破伤风,寻她早逝的娘亲去了。
于是白雪被骂,克父克母,白雪选择死在雪中,反正冰也好不了了。
她写了信告诉侠客,自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他莫来找她了。
有人说,回忆是条没有归途的路。
没有归途又怎样?
反正他已经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