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人到了约定好的饭店,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有些醉了。郑军就说起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来,说得眼泪汪汪的:“我们家离广州远,我自从出来就再也没回去过,为什么?舍不得那点儿路费呀!”
赵俊霖苦笑:“你还有亲人可思念,可我呢?我他妈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郑军端起酒杯:“唉,为了两个流落他乡的游子,干杯!”
赵俊霖也举杯,两人一仰脖,干了。
“兄弟,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孤儿——”
郑军的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摆着手打断了他:“喝酒喝酒,不提这些破事儿了——”
郑军只好打住了这个话题,两人又喝了几杯,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白萍和赵金德的身上。“我得找着他们呀,他们是我在广州唯一的牵挂,无论如何我都得找着他们,我找,我得找……”
赵俊霖语无论次,郑军却听进了心里,“是得找,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了……”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投了机,一块儿喝了顿酒就能成为朋友。更何况赵俊霖和郑军还有彼此欣赏、敬佩的情分在。
郑军如今成了老板的特助,经常跟着老板在外面谈生意,认识的老板也特别多。他就装作不经意地向认识的人透露,买火车票可以找某某人,办事稳妥,收费合理,比自己辛辛苦苦排队买票,强多了……
于是,赵俊霖如虎添翼,生意更加好了起来。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让石幕渔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个人各干各的之后,他也不敢再乱买票了,生怕的赔的都是自己的钱。
可因为他没有眼光,总也摸不准别人需要些什么票,还是赚不到什么钱。他不去反思自己,却把怨气都出在了赵俊霖的身上。
做饭的时候赵俊霖不爱吃什么,他就做什么。碗不洗,卫生不搞,说赵俊霖不能吃白饭,也得劳动。
这下赵俊霖可受罪了,他本就吃不惯广东菜,这会儿再顿顿吃自己不爱吃的食材,他哪里还受得了?不过几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这些天,厂里的人惊讶地发现,张青对白萍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从前除非是当着吕老板的面,否则其他时候,张青见着白萍时都是一副冷嘲热讽、尖酸挑刺的模样。
可这些天,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见着白萍时不但不再挑刺,还会讨好地笑。
这不,她手上拿着五十块钱和一瓶药,来到了白萍面前。她低垂着眉眼,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样说:“白萍,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的脸给划花了。这些天,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说着她把手上的钱和药双手捧到白萍面前,“这是赔偿给你的医药费,这药呢是我特地托人从医院弄来的,听说对疤痕特别有效,只要坚持擦,再大的疤痕也能去掉……”
白萍面无表情地接过她手上的钱,药却没动。她把钱随手收进自己口袋,转身就要出去。
“白萍,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心里话?”张青却突然叫住了她,一脸的哀切。
白萍回过头来,“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张青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含着泪悲伤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的。咱们都是乡下来的,厂里就咱们两个姑娘家,我真的不该和你作对。可是——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说着她竟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白萍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
张青见状大喜,连忙亲热地去挽白萍的胳膊,却被白萍避开了,她绷着脸,淡淡地斜睨着张青:“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我不习惯!”
张青连忙惊喜地点头,身子后退了一步:“好好好,只要你肯听我说,我不动手,不动手——”
两个人又回到了房间,张青看着白萍,苦笑道:“我知道,你很看不起我。”
白萍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否认。
张青的眼泪一下就又涌了出来:“这世上有谁是天生下贱的呀,谁愿意出卖自己呢?其实我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过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我真的是过怕了。”
白萍冷冷地哼了一声,“再苦再穷,也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借口。”
张青脸上讪讪的,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良久,她长叹一声:“上次在饭店,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吕老板真的在我家最危难的时候,帮了我很多,我是真的很感激他,所以才会——”她似乎说不下去,只以语气点明了自己的未尽之语。
白萍明白她的意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神色并不像撒谎,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在那种情况下对吕老板心生感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不过,感激归感激,若不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也不至于就沦落为吕老板的情人。最多,好好工作,用自己的工资把吕老板的钱还给他……
呵,白萍摇了摇头,自己真可笑,竟然在这里以己度人起来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她不是张青,无法代替张青去选择,同样的张青不是白萍,也无法代替白萍去选择。
张青现在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抹去她曾经威逼利诱,想拉白萍下水的行为。
后来张青又说了很多,眼泪汪汪的,几度哽咽,很是感人。最后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萍问:“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和好吧,别再争锋相对了!”
白萍望着她,嘲讽道:“从来就不是我要针对你吧?”
张青连忙改口:“对对对,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你长得比我漂亮,怕你抢走贤哥,才干了那么多糊涂事,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我吧?”
白萍定定地瞧着她,却没给她肯定的答案:“我原不原谅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真的都想通了吗?”说罢,白萍起身,出了棚子。
留下张青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