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的人,一旦糊涂起来,就会特别糊涂。
而这样的人,又往往会在很多关键的时候变傻。
特别是在感情方面。
就像江忆染。
如果在平时,江忆染大概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
可此刻在红衣面前,他偏偏就绕不出去了。
他甚至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着红衣一副从未有过的、急得要哭似的模样,江忆染也有些慌了。
他赶紧安慰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别急,说不清咱就别说了,或者以后再说。”
红衣轻咬贝齿,瞥了江忆染一眼,没好气地幽怨道:“你这个笨蛋!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江忆染叹了口气,摊摊手道:“你觉得我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红衣柳眉微竖,瞪了一眼江忆染:“你是该傻时不傻,不该傻时比谁都傻!”
江忆染是浑然没察觉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只好苦笑不已。
红衣则是抱着肩,别过了头。
江忆染没办法,在旁边静静地陪着。
他不是不会说话。
他其实平常“花言巧语”还是很多的。
只是一下子,他也有些懵,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在回到雁城,第一眼看到红衣后,他就有些懵。
本来都清明了些,看到红衣这个样子,他又懵了。
好在,红衣显然不打算就这样和江忆染一直站下去。
许久之后,她终于回过了头,神情也温谧了许多。
她垂下头,看湖,语调间却终究还是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怨:“之前看到的,和你一起的姑娘,是你喜欢的那位吧?”
江忆染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红衣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想不清楚,于是只好不想,默默然点了点头。
红衣抿唇一笑,可是,总感觉,这笑中带着些许苦涩:“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海棠?”
这下子江忆染更惊讶了。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好像并没有和你提起过她的样子。”
红衣撇了撇嘴,一脸“鄙夷”地望着他:“哼,所以我说你傻还不信。你这呆瓜自己还没意识到,你之前和我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就会提起那个姑娘。每次提起,眉眼间就是藏不住的思念。呵,怎么,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呢?这些,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江忆染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不止。
红衣则是突然收起了表情,安安静静地看向湖面:“她真是一个好姑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
江忆染挠了挠头,小心地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爱说,不行么?”红衣又瞪了一眼江忆染,目光凶凶的,却又带着娇俏。
“好,我不说了,听你说。”江忆染苦笑一声,终于觉得不再发声,乖乖当个聆听者就完事了。
红衣看到江忆染这幅模样,眉眼间却是有“诡计”得逞的狡黠划过。
她柳眉挑了挑,幽幽笑道:“她那么好,你也那么好,我当时就能知道,你们关系也一定很好。”
江忆染愣愣地听着。
红衣微微呼出一口气:“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羡慕过什么,到现在才品尝到羡慕的滋味。”
江忆染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什么,突然看向红衣,眸中有光一闪而过。
红衣也看向江忆染,没有分毫的躲闪,就这样直直回视。
她很安然地回应着,完全之前像个小女孩似的的慌乱:“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你。现在已经看到了你,你的伤势都好了,那我也该离开了。”
“这就离开?你……”江忆染刹那间有些茫然,刹那间又突然醒转,着急地想说些什么。
红衣打断了他。
她很调皮地把右手的无名指放在唇边,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洒然笑道:“什么都不用说啦。反正你虽然傻得要命,却也好得要命。我呢,跟你待了这么些时候,都好像也变傻了些。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准备回去了。而且,出来之后才知道,其实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强,还是再跟师傅练两年的好。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会记得我么?”
她说了很多,多得让江忆染都没有插话的时候。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眨呀眨的,好像有星星。
江忆染莫名感到一阵心痛。
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红衣却是开心地笑了。
她好像又变回了最开始刚认识江忆染时候的样子。
她笑嘻嘻的,天真无邪,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没心没肺”:“这样便足够啦。那我这就走啦。走的时候顺便送你一首歌,是我师傅教我的哦。”
话音刚落,她便化作点点红色莹光消散了,甚至江忆染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缕红雾从光点间往远处飘去,他才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却终究是一片空虚。
江忆染怔怔望着,耳边是她浅淡缥缈的歌声。
她真的给他留下了一首歌。
四张机,
鸳鸯织就欲双飞,
可怜未老头先白,
春波碧草,
晓寒深处,
相对浴红衣。
那缕红雾已经渐飘渐远,看不见了。
可江忆染却是怔在原地。
他有些懵,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明明反应过来了。
可他终究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某一刹。
连那歌声都已经淡漠了,江忆染陡然心中一动。
他从那淡紫色戒指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朵花。
一朵清丽的合欢花。
此刻,正飘动着淡白色的光芒,光芒间隐隐有绯红色的丝丝缕缕。
“原来……原来是她。”
江忆染望着那朵合欢花,喃喃着,很多很多的记忆串联在了一起。
长安城的馄饨铺里,曾有一个灰衫老人。他给了江忆染长安诀,也交给他一朵合欢花,托他带给其孙女。
可在灰衫老人的描述里,他的孙女明明只有十一二岁,就算过了这些年,也不该是红衣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到底是缘法。
还是逃不掉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