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染颇多感慨。
又想哭,又想笑。
但他还是选择了笑。
他不喜欢哭。
因为那样洛海棠也会哭。
笑多好。
这样大家都会笑。
他一副调皮无赖的模样,咧了咧嘴,笑道:“这可就冤枉我了,那时候可不是我自己想走的。”
洛海棠从江忆染怀里微微挣些出来,扶着他的双肩,看着他嬉笑的模样,忍不住也笑出了声,然后便是娇哼一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甜蜜蜜的情意霎时间好像充满了整个湖畔。
两人正深情对望着,几声轻咳却是打破了这浓情蜜意的氛围。
江忆染转身望去,洛海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然后便看见他们的三位长辈,正站在海棠林边。
穆盈盈已是红了眼眶,她稍稍捂着嘴,温柔地望着江忆染和洛海棠。
江暮玦和洛南思要稍好一些,但也是心绪万千。
很多事情,连他们都没有经历过。
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用怎样的状态去面对。
但有一些心情,他们是共有的。
那便是欣慰。
那便是安然。
江忆染回来,活着,就是最好。
他们的祈愿也再简单不过。
只要江忆染安然地活着,幸福地过下去,足矣。
看到江暮玦等人,江忆染心中亦有风雨轻动。
剪不断,理还乱。
但。
最后剩下的。
还是满满的温馨。
无论发生了什么,眼前的这三位永远是最无法割舍的亲人。
能再相见,那便很好。
洛海棠也是轻轻抬手擦去泪痕,微笑着看向江暮玦等人,然后又看向江忆染。
心间满是美好。
如果江栖梧也能在此,那便是真正的团圆。
江忆染温柔地看了眼洛海棠,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到了江暮玦三人面前。
江忆染挠了挠头,有些憨憨地笑道:“爹,娘,洛叔叔。”
江暮玦带着几许激动地点点头,在他肩头拍了拍,慨然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臭小子,就知道让人担心。”
江忆染摊摊手,无奈苦笑道:“我也不想,当时在辽阳城,人家南宫前辈一拎起我就走了,我也反抗不了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却是渐渐轻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江忆染和洛南思的脸色都起了变化,有悲哀、有惆怅、有愧疚。穆盈盈依然是刚刚的模样,但眼眸深处,却有着感伤与不舍无法抑制地涌出。
江忆染眉眼轻垂。
他知道为什么。
只是偶然间提到了辽阳城,就有这样的反应,看来江暮玦他们确实很在意燕遗族的那些事情,对于他的身份想来他们也早有了解。
波澜骤起,却又归于平静。
江忆染爽朗地笑了笑,无比确信地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永远是江忆染。所以,爹、娘、洛叔叔,你们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好,好!阿染也永远是我们的阿染。”江暮玦出乎意料地有些哽咽。
甚至连江忆染都感到了意外。
他们是父子,互相之间太了解了。
这世上或许只有江忆染和穆盈盈明白,江暮玦到底是怎样坚毅开朗的一个人。
莫说哭泣,江暮玦甚至很少像现在这般哽咽。
只能说,情至深处。
江忆染很感动。
也更加确信,人世间有很多东西,比名利、比地位、比钱财、比修为要重要得多。
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美好。
留住美好,是所有人都想要做的事情。
其实。
以江忆染的聪慧,有关他身份的真相,就算无人告知,他也能猜到大半了。
他所不知道,大概就是关于他生母的一切。
但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不觉得谁有错,更不觉得需要去怪谁。
红尘间,纷纷繁繁,人之一生,本就难言。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江忆染从来不是贪心的人。
更何况,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未来,只要勇敢地向前,就一定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快意。
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责怪、何必去抱怨?
路,是自己走的。
所有的因果,本就该自己来承担。
此间最是动情的,大概就是穆盈盈了。
江忆染能理解她的心情。
她虽然在帮江暮玦做事时都是雷厉风行、干练果断的样子,但她毕竟是女人。
女人,在做恋人和做母亲的时候,永远是最温柔的。
穆盈盈红着眼眶,走过来,轻轻揽过江忆染,声音轻轻颤抖:“阿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娘,我不委屈,我现在很强了,谁敢让我委屈啊。”江忆染感到很安宁,“娘,你可别哭,小海棠都不哭了。”
孩子,总是在母亲怀里,能得到最大的宁谧。
无论孩子变得多大,都是如此。
穆盈盈听着江忆染的话,也是松开了,莞尔:“好,你啊,左一个小海棠,右一个小海棠,以后可要真正对她好。”
尽管感情都好到了这个地步,但该害羞的时候,洛海棠还是会娇柔地低下头,脸颊上一片飞红。江忆染则是攥住洛海棠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江暮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是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归雁殿的方向,叹了一声,郑重说道:“阿染,你回来的消息,我们也传给了燕遗族。巧的是燕遗族派过来的人刚好在今日到了雁城,现在就在暮云府中。”
江忆染收起了笑容,变得很沉静。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之前江暮玦目光扫过的地方,悠悠说道:“是在归雁殿么?我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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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忆染等人很快到了归雁殿。
殿中有两人。
一个是姚川,在主座边静静侍立。看到江忆染等人进来,他的眸中也是涌出了许多复杂。只是,现场毕竟有外人在场,所以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另一个,却是连江忆染都未曾见过的人。
来人的年龄不算特别大,看起来也只是比江忆染稍大一两岁。他与江忆染一般着黑衫,只不过和江忆染纯粹的黑不同,其衣衫上有许多紫色的纹绣。他的背上负着一柄棕红色外鞘的剑,环绕着些许淡红色光芒。他的境界约莫是妙真中境的样子,四五转左右。
他一看到江忆染入内,便是倏忽起身,肃然拱手:“拜见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