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恍惚中反应过来,江忆染轻叹了一口气。
他勉强微笑问道:“小衣应该是云梦中人吧?”
南宫衣臻首轻点。
“那我们一同回去如何?想来海棠她们也等得急了。”江忆染继续说道。
江忆染没有察觉,当他提及洛海棠时,南宫衣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微渺的波澜,一闪而逝,甚至心细如他也未曾察觉。在江忆染眼中,南宫衣依然是巧笑倩兮地说道:“好啊,不过我先帮你解毒吧。”
“解毒?”江忆染微微一愣。
南宫衣没好气地说道:“江大哥平常不是自诩很聪明的吗?现在怎么就意识不到了呢?你昨晚之所以会反常地走火入魔,便是忘川动的手脚。”
“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心绪纷繁,有些要紧的反倒忘了。”江忆染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说起来,一直不明白他们动用了什么手段,原来是下了毒。”
“没错,应当是在你的药饵中下了毒。想不到忘川连云梦都敢渗透,回去之后,倒是要清理一下了。”说到最后,南宫衣清秀的眉眼间划过一丝厉色。
江忆染心间闪过诧异,一种陌生的感觉在那瞬间陡然涌出又陡然消散。
他看着南宫衣,轻轻说道:“不知忘川下的是何种毒?”
“灼心散和归魇汤,都是牵引心魔的邪诡药物,也不知被忘川的那些人从何处翻了出来。”南宫衣抿了抿嘴唇,淡淡说道。
“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一般人能炼制的吧?”江忆染问道。
“没错,实际上哪怕是忘川之中也只有孟婆能够炼制罢了。”
“孟婆?”
“就是刚刚那个想要偷袭你的女子。”南宫衣轻笑着说道,听口气显然对孟婆十分不屑。
“竟然是她?”江忆染倒是没有料到为了他,忘川竟然出动了三个地仙级的大能。
“嗯,此女虽然正面战力不算太高,但擅长隐匿袭杀,也自有一套妙法奔逃,否则当时我应该会追上去取她性命。”
有感于忘川的神秘莫测、深藏不露,江忆染却是更加觉得,南宫衣的实力当真是惊为天人,恐怕已然是当世顶尖。他甚至觉得,哪怕是他的辛大哥辛蓦然,比之南宫衣,都要略输一筹。
******
午间刚过,阳光却不是很烈。加之云梦本就水汽充足,到处氤氲着湿意,反倒现出清凉。
清凉之中,湖泽间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重。
云梦派自晨间开始便四处搜寻江忆染的踪影,只是一直无果。然而,直到此时,云梦弟子终于是在宗门外的某处发现了江忆染。实际上,在南宫衣解开江忆染身上的毒后,他便是与南宫衣一同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云梦,只不过,在靠近云梦的地方南宫衣便是先行离开了。虽然很诧异南宫衣的一举一动,但江忆染也不可能完全揣测得出一名顶尖地仙的真实心意,所以他也没再纠结于此,寻路欲入云梦。
只是,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些变故。
江忆染半途遇到了一队云梦弟子,本来他也没太在意,只是她们的行为却让江忆染面色微变。
遇到江忆染的,恰巧是钱毓带领的小队。钱毓虽然并不认识江忆染,但稍微动些心思便能猜出身份,是以方一相遇,也不容江忆染说话,她的长剑便是搭在了江忆染的脖颈上。
只听她冷冷说道:“你便是江忆染?”
江忆染并不知道有云梦弟子在昨晚丧命,对于钱毓的行为自然也是十分不解。但他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此刻依旧淡淡说道:“正是在下,几位这是何意?”
“何意?”钱毓怒然说道,“杀了我云梦同门,你还好意思回来?”
江忆染愕然,旋即双眉紧皱地摇摇头:“在下的双手虽说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但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云梦于我有恩,我怎么可能杀云梦弟子?”
钱毓冷笑道:“你现在自是不会动手,可谁知你这冠冕之下是藏着多么邪恶的魔。”
江忆染默然。
难道昨晚自己入魔后还是错杀了无辜?只是,他分明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哼,怎么?说不出话了?心虚?”钱毓讽道。
“多说无益,带我去见云梦师长。若真是在下所杀,在下自会负责。”江忆染看了钱毓一眼,淡淡说道。
“你!”钱毓听了江忆染的话险些便要发作动手,但终究是忍耐了下来。她收剑回鞘,斜瞥了江忆染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向云梦内行去。
******
止澜居。
这里原本在清晨之后便是人去楼空,此刻却又是聚满了人。
站在屋子中央的,正是江忆染。他神情淡然,不自怨自艾,也从未想过推卸责任。而在他的身边,则是洛海棠,眼眸中是不必言说的信任。
四周寂得可怕。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那些师长,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忆染二人,似乎在等待江忆染说些什么。
终于,钱毓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虽是女子,性子却是烈得很,此刻一肚子怒火正无处发泄:“你难道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清者自清。”江忆染只是很平静地回应。
钱毓气冲冲地刚欲再说,却是被身侧的师姐妹拉住。
作为钱毓的师长,唐露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和说道:“世子,我等虽然相信你不可能有杀害云梦弟子的意思,但你倘若真的走火入魔之后意识全失,却未必不可能行凶。毕竟是三条性命,总归给个交待。”
韩思颜捋了捋鬓角的发,也是浅淡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于此事,终究是逝者已矣。我们只是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按照叶师姐的说法,你那晚本不该有此异动的。若是如此,想来另有其人作祟。”
江忆染默然。
他并不担心真相会被埋没,他现在所考量的是另外的一些利害。
他思考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他原本低垂的头便是徐徐抬起。
江忆染长呼一口气,开始了他的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