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府里这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经过下人的传递,信息瞬间在每个角落里飞扬,人们都争相赞扬轮子秋上两个女孩带来的视觉盛宴。
李义没有出去参加宴会,少爷在这里,当然他府里的下人们也不敢出去参与那场盛会。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吉索阿姑来到了土司府。
过几天李义要去吉羊赞土司家提亲,土司要在过年的时候把李义的婚事办了,他派李义亲自去订婚期。
为了和吉羊赞土司的相见,土司夫人专门请了绣娘来给李义制作一身华服。
英花去夫人房间里拿少爷的衣服,到了夫人房间,几个下人交头接耳讨论今晚轮子秋上的表演,她们刚刚看完这场表演,都还沉静在那份激动中,几个人激情飞扬的赞叹让英华洗耳恭听。
“那个跳舞的女孩太美了,舞蹈又是那么飘逸险绝,我第一次看到能在秋千上跳出这么高难度舞蹈。”
“那个唱歌的也好,声音那么美妙动听,索恪部落人才济济。”
几个女孩的赞誉把英花的心搅乱了,她抱着少爷的衣服往演绎中心跑去,当她气喘吁吁来到时,舞蹈早已经结束了,而且她看见下人们带着两个演出的女孩离开了,已经快要消失在眼前了,她想看看她们说的漂亮女孩,她见过吉索的美丽,她要看看这个跳轮子秋的女孩有吉索漂亮吗?
她飞奔着追赶前面人影,就在他们带着吉索踏进彩虹庄园时,她终于追上了他们,而且在吉索踏进门口的那一瞬间,借着门口的灯笼光照,英花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面貌,原来今天献给土司的阿姑是吉索。
英花吃惊不已,听拉木说,吉索不是已经死了吗?今天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少爷为了她病了好几个月,为了她连性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现在却要被带到二少爷的房里。她赶紧跑回去,她顾不上怀里散乱的衣服,一路飞奔到纳顿庄园。李义还在心无旁骛练习习字,英花疯癫般直接冲进少爷的书房,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少爷,我看见吉索阿姑了,她被带到了二少爷的房里。”
拉木刚刚因为英花仓皇而来的失态生气,又听到她满口信口开河的胡话,他更加生气了。少爷的病刚刚好,再容不得任何关于吉索无中生有的信息,他怒斥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义被英花的话彻底打蒙了,他慢慢挺起胸膛,手里的毛笔悬在空中,半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亲眼看着吉索跳下了高耸入云的山崖,她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的眼神因为再次听到吉索两个字而忧郁,他的嘴唇微微发抖。
“你再说一遍,吉索在哪里?”
“吉索被索恪头人送来给土司老爷跳轮子秋的,土司把她赏给了二少爷,大少爷,你快去,我真的看见她进了彩虹庄园。”
李义摔下毛笔,墨汁打花了刚刚写好的字体。他飞奔着往彩虹庄园里跑,外面天彻底黑了,九月的西地早已经寒冷如冬。
他没有穿外衣,但因为他极速奔跑,他浑身散发着热度,等到了彩虹庄园门口,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
李兵正在紧紧抓住吉索,吉索挣扎着:“你放了我,我不能跟着你。”
李兵笑颜逐开,目光炯炯。
“土司把你赏给我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我的人了。”
吉索毫不畏惧地看着李兵说:“我只能是土司的女人!”
李兵哈哈大笑起来,他煞有介事地看着这个像小牛犊一样的女孩,被她的话震撼。
“你只做土司的女人?我的父亲已经老了,而且他现在看上了你的表姐,你还要去跟他?难道我的青春英俊还比不上我那个老气横秋的父亲?”
吉索依旧坚定地说:“反正我不会跟你的,你还是放了我吧!”
李兵已经不耐烦了,他抱起吉索往炕沿边走去。
“你想嫁给土司,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我将来一定会让你当上土司夫人,这次你是跟对人了。”
吉索极力反抗,李兵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他狠狠抓住吉索后脑勺的头发,吉索的头反抗不了,李兵慢慢将吉索的脸颊送到自己面前,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个刺激万分的时刻。
突然,他的房门被狠狠踢开,他回头看见自己的哥哥满脸忧郁走了进来。
李义不能确定自己弟弟房里的女孩就是吉索,他心中忐忑不安,他带着焦虑不安的样子慢腾腾走近李兵,他终于看清了李兵怀里的吉索,她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她被李兵野蛮地撕着后脑勺的头发,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地抵在李兵面前,她那么柔软,那么身不由己。
李义彻底愤怒了,他的眼里充满了相见时心绪难掩的激动,还有被吉索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的心疼不已,他一把撕开自己的弟弟,双手稳稳接住吉索。
吉索被突然而至的李义迷乱了神志,她都不清楚自己离开李兵后悬空的失衡身体,她被李义接住,被他温柔地半斜着擎在两臂之中。
她看见他的眼里满是泪水,他微微触动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这一段时间他心里的煎熬是那么苦涩不堪,今天再次看见起死回生的她,他的苦涩不堪又化成激动万分,让他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焦乱的心情。
吉索也是满含热泪,为了父老乡亲,她早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幸福,这一段时间她都决定忘了他,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儿女情长抛之脑后,她已经清心寡欲,但为什么见了他,她的心里那么骚乱,那么情思难掩,而且每次在她生逢绝境时,他都会及时出现,她感恩于他的雪中送炭,感恩于他的即时相伴。
他拥她入怀,他激动失宜。
“吉索,真的是你,我以为你死了。”
吉索搭在他肩头上的头轻轻触动,她紧紧拥着他的腰际。
……
李兵莫名其妙看着两个人相拥在自己的面前,他被突然而至的哥哥的行为激怒。
“她是阿爸赏给我的,哥哥你要干什么?”
李义没有回应弟弟的话,此时他不想被其他声音干扰,只想慢慢体会重逢的喜悦,他害怕这份喜悦变成梦里的情景,害怕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弟弟的愤怒,弟弟的质问犹如空气,他置之不理。
李兵恼羞成怒,修斯底里说:“你不能太过分了,我敬你是我阿吾,你早已经和吉土司家女儿订婚,不能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你不能夺人所爱!”
李义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弟弟,他义正言辞重申:“她是我的女人,很早就是了,只不过我把她丢了,今天才重新找见。”
李兵不屑一顾,他愤怒的眼神充满怒火:“她是索恪头人专门召来送给阿爸的,阿爸又把她赏了我,她自己刚才都说只做土司的女人,这样一个只倾心权力的女子,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
李义不相信地看着吉索,他心里的疑惑太多了,如果她被自己的父亲收入房中,如果自己又没有从英花那里听到她被送来这里,那么明天她就真的和自己相隔甚远了。
他的心里一阵后怕,幸亏一切还来得及,先不管她为什么要被献给土司?为什么她只做土司的女人?他抱起她往门外走去。
李兵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哥哥抢走,他愤怒成狂,拔出剑立在门口,目光凶煞地看着李义说:“哥哥,你不能欺人太甚,所有人都看见今晚父亲把她赏了我,明早她又出现在你的房里,以后我在这个地界如何立足?”
李义放下吉索,他深深咽了一口吐沫,针锋相对望着虎视眈眈的弟弟。
兄弟俩嘈嘈杂杂的争论声让外面的下人担心,有人已经将两兄弟之间为了一个女人而针锋相对的情景告诉了土司夫人。
今天,土司酒过半酣后径直去了西厢房,阿如兰第一次在土司府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钻进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被窝,她不管土司在外面怎么沾花惹草,但这么多年,这个雄伟壮观的土司府里他还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从今晚开始,她已经失去了这份独宠,她正伤心失落,突然听见下人来报告说,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那个叫吉索的女子,在彩虹庄园里刀剑相向。
她气急败坏,这两个女子一来到这个,这个平和宁静的庄园马上就鸡犬不宁了,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大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二儿子府里,为什么这一段时间足不出户的他今天要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弟弟硬碰硬。
她赶紧来到彩虹庄园,当她推门进去时,看见李兵提着剑立在门口,看见李义扶着那个女子毫不畏惧地站着。
“你们俩疯了吗?为了个女人两兄弟刀剑相向、成何体统?”
李兵被母亲娇生惯养,看见母亲亲临,他委屈地说:“是哥哥要夺了我的女人,请求阿妈为我做主。”
阿如兰生气地看着李义说:“你有病在身,不在自己府里躺着,来这里瞎胡闹什么?”
李义眼神忧郁,声音嘶哑:
“阿妈,吉索是我的至爱,前一段时间儿子生着病就是因为她,我不能再失去她,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求阿妈和弟弟成全。”
阿如兰一听这个女子就是让李义生病的女子,她突然想起了萨满巫师说的那个不吉祥的人,原来这个女子就是那个差点让自己儿子丧命的人,原来萨满巫师说的赶紧让他娶妻化解的缘由是怕她再次搅乱李义的生活,她惊恐不已,她不能让这个女子留在土司府。
“放肆,什么活不下去,上次因为她你差点没命,萨满巫师说了,这个女人是个不吉祥的人,她所到之处,定会带来血光之灾,必须要把她赶出土司府。”
吉索听到土司夫人的话彻底打蒙了,她说她是不吉祥的人,她说她所到之处定有血光之灾,她想想自己的家破人亡,再想想什姐的家破人亡,难道自己真的是个灾星?她失望地望着李义,彻底被阿如兰的话击败。
吉索的身体渐渐失去平衡,慢慢从李义身边滑下去,她被现实再次打垮。李义见此,他抱起吉索,然后毫不畏惧地说:“我才不信什么巫师的说辞,我只相信我的心,对不起阿妈和弟弟,明天我会去向父亲请罪。”说着他不顾母亲和弟弟愤怒的眼神,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我不会让她留在这里,哪怕拼了我的命,也不会让她来祸害你……”后面传来土司夫人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