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瑶行至前院时,有个小厮过来传话说聂文远请聂瑶过府一聚,聂瑶心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有正事要做就随便打发了小厮。
聂瑶刚踏上马车,就有一个小公公过来,说明日萧祜安排的有郊外围猎,请聂瑶过去陪驾。
马上聂瑶就明白萧祜的用意了。
“和国公府那边说我有事耽搁了,明日再去,现在改道德福巷的聂府。”
聂文远的府邸离聂瑶的有点远,聂瑶现在住的宅子是前朝越国公府,离皇宫是很近的,但聂文远是进士出身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从三品,在汴京这个皇亲国戚扎堆的地方,实在是不起眼。
去德福巷的路上聂瑶打了个盹,倏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是被人逼停了。
“主子,是递状纸的。”
聂瑶不耐烦道:“递状纸去京兆尹,来我这做甚,赶走。”
“额……她说京兆尹不敢收她的状。”
“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是…”
女子的叫喊声十分凄厉,这样的事聂瑶见了无数次了,自从在外立府后,总会有人拦截车驾请聂瑶帮他们递御状申冤,可是朝堂现在自己都是一锅乱粥,哪里还有功夫管这些个案,这些人的案子十成十是惹上门阀权贵了,一不小心就会更乱。
转角到了聂文远府邸的后门,有两个穿蓝色长衫的体面婆子站在那儿,见聂瑶的车驾来了便立马迎了上去。
“大姑娘终是来了,快进府吧,夫人等了多时了。”婆子一脸笑容可掬,省是恭敬,她们也听说过聂瑶在外是如何尊贵风光的,自然也想套个近乎。
聂瑶一听这个称呼就是一愣,许是许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这么久以来敢催她的也就萧祜张选和安如意了,但是聂瑶也懒得和泡在大宅院里的妇人计较什么。
婆子领着聂瑶穿过一小片花园,再拐了两个小道,就到了大夫人张氏的清溪院。
聂瑶一踏入院子就见堂中坐了张氏夫人、聂玉娆和聂玉婉,还有两个大婆子四个大婢女站在张夫人和聂玉娆身侧,两个婢女站在聂玉婉身侧。
“玉瑶来了,快坐。”张夫人原本面色阴沉,一见聂瑶来了便立马起身相迎,请她入座,但一抬眼便看见了聂瑶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的笑容便僵了僵,那日聂瑶在朝堂上的话早就传遍了汴京城,张兰秀自是听聂文道讲过,便知那是定国公小公爷的子嗣。
聂瑶也不曾客气,并未行礼,便直直坐在了张夫人位置左边的正席。
张兰秀传了茶,聂瑶呷了一口,便放下了,因为实在没有聂府和宫里的好吃。
见聂瑶入了座,聂玉娆和聂玉婉才各自瞟了一眼,坐下了。
“张夫人有话不妨直言,若能办我定尽力。”聂瑶入宫前在聂府住过一年,是为顶替聂玉娆进宫做准备,所以一年时间都是在房间里学习琴棋书画礼仪花茶很少出门,但张兰秀对聂瑶的照顾还算全,从未缺衣少食,时不时还带些首饰新衣服吃食去看望一下聂瑶,所以聂瑶也给她几分面子。
张兰秀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如今罗家确实是已经没了,你妹妹也快要许人了,却碍于和罗家小郎的婚事…唉,这婚事本是长辈们世交定下的,可这人算不如天算。”
聂瑶闻言看了一眼聂玉娆是满脸不高兴,便只是会心一笑,一言不发。
“大姐姐可要在家里用午膳?我小娘最是会做红烧鳜鱼,若大姐姐要留下来用膳,我便让我小娘做一桌子菜给大姐姐尝尝。”聂玉婉早就想和聂瑶搭话了,她以为聂瑶面对张兰秀的请求不说话便是不愿意亲近嫡房,自己若能搭上聂瑶,何愁找不到一个勋爵人家当正妻。
聂瑶见过聂玉婉几面,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此时听见聂玉婉插这种话,明摆是不把嫡母放眼里。
“不了,我府上还有些事。”聂瑶淡淡的答到。
“那…那不然去我小娘的明月阁坐坐?我小娘……”
聂瑶打断了聂玉婉,嗤笑一声道:“你小娘是什么脸面,让我去见她?”
聂玉婉闻言便似受了什么大委屈一般,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把三妹妹带下去,省的哭哭啼啼的扰了大姐姐。”聂玉娆本久是个暴脾气,若不是张兰秀教导着压着,又怕江小娘到聂文道那儿告状,聂玉娆一开始进不会让聂玉婉进这个屋。
“怎么二姐姐想和大姐姐亲热些,就不许我和大姐姐说话了不成。”聂玉婉挣开婢女,一边哭一边和聂玉娆拌起嘴来。
“够了!我有孕在身也不想见血,可别逼我动气,装这副柔弱样子也不嫌做作。”聂瑶拍案而起,呵斥了一番,转而对张兰秀道:“夫人找几个婆子把人拖下去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给了脸了!”
聂玉娆在家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即就吓懵了,张兰秀见聂瑶生了气又杀了明月阁的威风,连忙叫了贴身婆子把聂玉婉带了出去。
聂瑶平了平心气,转头对张兰秀笑道:“这事急不得,急了难免让二妹妹落个肤浅的名声,夫人只管再等一两年也不迟,到时候议亲我会替妹妹看着好的。”
张兰秀素闻这聂昭仪喜怒无常,今日算是见识了,但又听聂瑶这番话张兰秀略微有些激动道:“那就有劳大姑娘多操心了,我就玉娆这么一个女儿,刚刚你也看见了,明月阁的更本不把我放眼里,唉。”
张兰秀原本出身世家,但是祖父那一辈一死张家就衰落了,到了这段时间的罗家案子又牵连了张家,于是贬的贬张家也就没了什么可以支撑门户的,聂文道本就宠妾氏江明月,如今便是有宠妾灭妻的架势了,聂瑶也明白张兰秀如今的处境。
“夫人莫担心,等日后二妹妹有了父家靠山,这妾氏要打要骂还是发买了不都是看夫人心情的事吗?”聂瑶浅笑道。
这话张兰秀可爱听了,一想到日后能将江明月搓圆揉瘪,就别提心里有多畅快了。
张兰秀还准备留聂瑶用午膳,但还是被聂瑶婉拒了,正准备起身就听见屋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聂文道远远的就喊了张兰秀的全名。
“你这个妒妇你为何欺负婉儿,你……”聂文道还没骂完一进门就看见了一脸似笑非笑的聂瑶。
聂玉婉哭着回去只说了清溪院的人把她赶出来了,聂文道当时下了朝正在江明月房里,闻言便还没问清就赶来发难了,谁知一抬头见聂瑶在这里。
“聂玉婉是我要人赶走的,聂大人可有什么话要问?”聂瑶走近进门的三人,扫视了一遍。
“婉儿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也不该……”聂文道越说越没声儿,他知道聂瑶不把他尊为父亲,况且聂瑶的官位品级还在他之上,二人说话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聂大人视若珍宝的小妾会是怎样的美娇娘,原来不过如此,改日我给聂大夫送几个美人过来,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父亲,这些玩意可不能太寒蝉了。”
江明月和聂玉婉再笨也不会蠢到和聂瑶起正门冲突,毕竟江明月从进门那一刻看见聂文道见了聂瑶时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这趟不该来。
一时,屋中陷入尴尬的境地,聂文道想开口但是不知道该称呼聂瑶什么,叫昵称若被驳了便更下不来台,叫昭仪自己面上又过不去。
“昭……”
“聂大人也不必如此,我不称您父亲是因为您也没把我当女儿,在府里住的这一年也就见过两次,我反倒是和张夫人亲近些愿尊她一声嫡母,”王瑟娘原是聂府买来的给聂文道的通房,聂文道进京赶考前怀了聂瑶,聂文道中了进士后便立即娶了张兰秀,那时聂文道是高娶,沁阳聂家见王瑟娘出生低贱生的又是女儿,也是怕张家心里有疙瘩,在聂瑶落地的那一刻便决定发卖了王瑟娘,教坊里不能有婴孩,所以聂瑶六岁前都是跟着一个卖鱼的老婆子生活的,直到老婆子去世聂瑶才被接到王瑟娘身边在教坊学习。再后来十岁的样子,王瑟娘不甘如此,就偷偷带着聂瑶上京寻父,最后却是个正脸都没见到。
聂瑶:“既然今日都把话说开了,那以后也不用求我办个事也躲躲藏藏的,玉娆的性子我很喜欢,若你们愿意,也可下帖子常走动。”说完聂瑶微笑着看了一眼聂玉娆和张兰秀。
“大姑娘愿意和我们走动我自然也是高兴的。”张兰秀虽知道聂瑶的名声很不好,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抓住聂瑶就像保住了命似的,又哪里会计较这么多。
聂文道见聂瑶客气,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便想留聂瑶用个午膳,聂瑶正想拒绝,便听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主子,罗公子不知怎的跑来了,说要见你。”外男不能入内宅,聂瑶便把带来的侍从留在了外院,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
“阿瑶,阿瑶!”
“罗公子这是内宅不能闯。”
聂瑶只是一惊,便立马往外院门走,只见一出清溪院的巷子就看见了被家丁婆子围住四处张望的罗云散,他也一眼就看见了聂瑶忙向她奔去,一把抱住了聂瑶,吓得张兰秀和江明月连忙把自己的女儿护在身后不让看。
“阿瑶我想通了,我离不开你,真的。”罗云散脸色挂着从未有的忸怩和高兴。
“好了,随我回府吧。”聂瑶本想训斥几句,但是见他这样也始终开不了口,又怕他再说出什么来,便连忙拉着他回府。
“我不!你要先应我,你不能不理我,你不理我很难过。”罗云散突如其来的孩子脾气,拉住了聂瑶。
聂瑶失笑道:“好,我应你。”
罗云散高兴的一把把聂瑶打横抱起,转了个圈。
“诶,你小心点。”
“我知道,小公爷现在在外面打仗,至少是为了你我也要护着这个孩子。”罗云散把聂瑶抱出了聂府上了马车,留聂文道几人愣在原地缓不过来。
“老…老爷她怀着小公爷的孩子却和别的男人……这……”纵使江明月觉得自己勾引人已经够厉害了,纵使听说过聂瑶强抢世家子弟,但如今真的看见了,却是另一番感受。
“行了,她的事我们谁也没有本事插手,今日的事谁要是多嘴,我便让他后悔。”说完聂文道就拂袖离开了。